第五章：镜中的作者

陈默的后背重重撞在冰箱门上，金属的寒意透过薄衬衫扎进脊椎。他盯着眼前的“自己”——同样的黑色风衣，同样的高瘦体型，甚至连左边眉毛上那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疤痕都分毫不差。唯一不同的是，那双眼睛里跳动着两簇幽蓝色的火焰，像两盏烧着人油的灯，把整张脸照得惨白如纸。

“陈默。”

复制品开口了，声音是他自己的，但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像有人用砂纸反复打磨过他的声带。“你的故事，该写到结局了。”

陈默的喉咙发紧，手指本能地摸向口袋里的手机——屏幕已经黑了，最后一格电用来拨打了半截报警电话。他退后一步，脚跟碰到茶几腿，踉跄着稳住身子。目光扫过散落在沙发上的资料，突然瞥见《夜茧》初版的插图页：主角站在7号观察室的镜子前，镜子里的倒影正咧着嘴笑，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齿——和眼前的复制品一模一样。

“你……你是从镜子里出来的？”陈默的声音发颤，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想起秦岚笔记本里的记录：“寄生体通过镜面传播”“现实锚点松动”，还有那句“它们对文字很敏感”。

复制品笑了，嘴角的弧度和插图里的倒影完全一致：“镜子是我的门，你的故事是我的钥匙。你写的每一个字，都在帮我撕开现实的缝。”它抬起手，指尖指向陈默胸口——那里挂着秦岚给的安全屋钥匙，铜制的钥匙在客厅的弱光里泛着冷光。“你以为她给你的是逃生路？不，是引你回到故事的起点。”

陈默低头看向钥匙，突然想起秦岚的便签：“安全屋监控黑了，但最多撑三天。如果我没联系你……”后面的字被泪水晕开，但他现在懂了——秦岚不是怕自己被追杀，是怕他变成这样。

“她呢？”陈默问，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秦岚在哪里？”

复制品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变得更加狰狞：“她？她已经完成了她的任务——把你送到我面前。那个蠢女人，居然以为能阻止我？她忘了，她的每一笔调查，都是在给我的故事添砖加瓦。”它一步步逼近，风衣下摆扫过茶几，把秦岚的笔记本碰落在地。封皮上的血迹蹭在地板上，像一朵盛开的黑玫瑰。

陈默趁机弯腰捡起笔记本，翻到最后几页。那里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符号，像两朵纠缠的玫瑰，花瓣边缘滴着血珠——和保险柜里的假胸针、短信里的符号一模一样。旁边有一行潦草的字：“它是‘故事的寄生虫’，以恐惧为食，以文字为巢。要杀死它，必须……”后面的字被撕掉了，只留下半截铅笔印，像一道深深的伤口。

“必须什么？”陈默抬头问，复制品已经站在他面前，伸手掐住他的脖子。它的手冰凉刺骨，指甲长得像鹰爪，掐进陈默的皮肤里，渗出细细的血珠。“必须什么？说啊！”复制品的声音里带着疯狂的兴奋，幽蓝的眼睛里跳动着贪婪的光。

陈默的呼吸越来越困难，视线开始模糊。他突然想起自己的小说《夜茧》，主角在最后一章用镜子里的倒影的弱点——倒影无法离开镜子，除非你主动走进去。他盯着复制品身后的墙壁，那里挂着秦岚的照片：她穿着白大褂，站在慈安疗养院门口，怀里抱着一个裹着红布的盒子。照片背面写着：“7月20日，找到‘钥匙’了。但它醒了，我必须……”

“必须……毁掉镜子！”陈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

复制品的动作顿了一下，掐着他脖子的手松开了。陈默趁机滚到沙发后面，撞翻了茶几上的矿泉水瓶。水洒在地上，映出复制品的身影——它的脚下没有影子，像一张被贴在现实里的画。

“你以为我会怕镜子？”复制品笑了，声音里带着嘲讽，“你的故事里，镜子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现在，我要让这个世界变成我的故事。”它抬起手，指尖凝聚出一团幽蓝色的火焰，扔向陈默。

陈默抱着头滚到地板上，火焰擦着他的肩膀飞过，烧着了他的衬衫袖子。他闻到一股焦味，抬头看向复制品——它正站在窗户前，望着外面的雨。窗外的霓虹灯透过它的身体，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斑，像极了慈安疗养院地下室的那些白炽灯。

“你输了，陈默。”复制品转过身，幽蓝的眼睛里闪烁着胜利的光，“你的故事已经写完了，现在该我写了。”它一步步逼近，手里拿着一把沾着血的手术刀——和慈安疗养院地下室里的手术刀一模一样。

陈默退到墙角，背后是冰冷的墙壁。他摸出兜里的《夜茧》样书，翻到第三章《镜中囚徒》。那里写着：“主角看着镜子里的倒影，突然笑了。他知道，倒影里的自己才是真正的凶手。”他突然想起秦岚的话：“你的笔，也许拥有一种特殊的力量。我能感觉到。那个‘东西’，似乎对你很‘感兴趣’。”

“你想写结局？”陈默盯着复制品，声音里带着一丝疯狂的笑意，“那你得先看完我写的最后一章。”他抓起茶几上的红笔，在样书的插图页上快速写下：“镜中的倒影不是敌人，是你自己。当你害怕自己的时候，它就会出现。要打败它，你必须……接受自己。”

复制品的动作停住了，幽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它盯着陈默手里的笔，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你……你在写什么？”

“我在写我的故事。”陈默笑了，把样书扔向复制品。样书砸在它身上，插图页上的字突然发出刺眼的红光。复制品发出一声尖叫，捂着脸后退。它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烟雾一样消散。

“不……不可能！”复制品的声音里带着绝望，“你不能改变结局！”

“为什么不能？”陈默站起身，捡起地上的安全屋钥匙，“因为故事的作者，从来都不是你。”

复制品的身体已经消散了大半，只剩下幽蓝的眼睛还在闪烁。它盯着陈默，突然笑了：“你以为你赢了？不，游戏才刚刚开始。下一个故事，会是你的。”说完，它彻底消失了。

陈默瘫坐在地板上，大口喘着气。他看着手里的安全屋钥匙，突然想起秦岚的便签：“如果我没联系你……”后面的字被泪水晕开，但他现在懂了——秦岚不是放弃了他，是在给她留最后一线生机。

窗外的雨还在下，雷声滚滚。陈默站起身，走到窗前。他看到对面楼的屋顶上，站着一个人影——戴着乌鸦面具，手里拿着一本《夜茧》的初版样书。面具人抬起头，看向陈默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陈默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亮了。是一条短信，来自秦岚的号码：“安全屋在城南老纺织厂宿舍3栋201，钥匙在书里夹着。监控我已经黑了，但最多撑三天。如果我没联系你……记住，不要相信镜子里的自己。”

陈默握紧手机，把样书塞进怀里。他走到门口，拿起安全屋钥匙，打开了门。外面的雨很大，风裹着雨水吹进来，吹得他的衬衫猎猎作响。他回头看了一眼客厅，沙发上的资料散落一地，秦岚的笔记本还摊开着，最后一页的符号在弱光里泛着红光。

“游戏，进入终章。”

面具人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陈默深吸一口气，走进了雨里。他知道，真正的噩梦才刚刚开始。而他要做的，是写出比恐惧更强大的结局。

（第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