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下，张耀泽站在那儿。雨水顺着他的发梢往下滴，在地上积成一汪小小的水洼。他右手缠着绷带，是那天仓库冲突时留下的伤。我看着他，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口袋里的信封。

"嫣然。"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点疲惫，"你手上那东西……不是你能碰的。"

我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抵在墙上。雨还在下，空气里有一股潮湿的味道。"你们到底骗了我多久？"我问，声音发抖，"从小到大，你说要保护我。可现在呢？连我是谁都不告诉我。"

张耀泽没说话，只是往前走了一小步。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他的目光紧紧锁着我。

"你早就知道我不是亲生的，对吧？"我继续问，"你也知道张望锡不是普通人，是不是？所以你们才一直把我蒙在鼓里，让我活在一个假的家庭里？"

他终于开口："我们只想让你活下去。"

"活下去？"我冷笑一声，"用谎言撑起来的命？"

他皱了皱眉，眼神里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他问，"你知道他们为了抓张望锡，可以做出什么事吗？"

"所以我就不配知道真相了？"我盯着他，"因为我比你们弱，所以你们就可以决定我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什么？"

他没说话，但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从小到大，他就是这样，总觉得只要他不说，我就不会受伤。

楼道口传来脚步声。我和张耀泽同时转头。母亲站在那儿，穿着睡袍，头发凌乱，脸色比平时更苍白。

"别说了。"她开口，声音沙哑，"现在不是时候。"

我看着她："妈，你告诉我，我到底是谁？"

她没有回答，只是慢慢走近。她的目光落在我手上，我这才发现我的手指还在微微发抖。

"你出生那天，青河镇医院起火。"她说，"我抱走你的时候，只记得张耀泽在哭。"

我愣住了。

"所以……"我的声音很轻，"我不是你的女儿？"

"你是。"她看着我，眼神坚定，"不管你是谁的孩子，你都是我的女儿。"

"可你连名字都不给我。"我低声说，"你从没想过要告诉我真相，是不是？"

她咬了咬嘴唇："我不敢。"

"不敢？"我笑了，笑得有点苦，"你们怕我知道真相之后会离开，是不是？"

"我们怕你出事。"张耀泽突然说，"你不知道那些人有多可怕。他们一直在找张望锡，而你……你和他一样。"

"一样？"我瞪着他，"我也和他一样是个实验体？"

他没有否认。

我感觉胸口一阵发闷，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从小到大，我以为自己只是个普通女孩，可现在……我现在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所以你们就编造一个正常的家庭给我？"我问，"让我以为有爸妈、有哥哥，以为我是个正常人？"

"我们没有编造。"母亲说，"我们只是……不想让你卷进来。"

"可我已经卷进来了。"我说，"张丽华今天告诉我，张望锡是郑教授的儿子。你还记得吗？福利院档案室里那张纸，上面写着他是实验体07号。你们觉得这些事和我没关系？可为什么周警官说，我和张望锡是在同一家医院出生的？"

母亲的脸色变了。

张耀泽忽然抓住我的手腕："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周警官已经找到那里了。"

"哪里？"我问。

"青河镇废弃医院。"他说，"他们在那里等着你。"

我猛地甩开他的手："所以你们打算让我一辈子躲着？永远活在你们编织的谎言里？"

"嫣然……"母亲往前走了一步。

"别过来。"我后退，"我不想听你们解释。我要去青河镇医院。我要亲眼看看，我到底是谁。"

"不能去。"张耀泽的声音陡然提高，"那里太危险。他们不会让你活着回来。"

"那你呢？"我盯着他，"你不是也去过吗？你不是也活下来了吗？"

他沉默了。

"你是不是还瞒着我什么？"我问，"你是不是知道得比我想象的更多？"

他没有回答。

我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脚步声。张耀泽追上来，一把拉住我的胳膊。

"别去。"他说，语气里带着恳求，"求你，别去。"

我抬头看他，他的眼神里有种我从未见过的紧张。他一向是个果断的人，可现在……他好像真的害怕了。

"你怕什么？"我问，"怕我会死，还是怕我会知道真相？"

他咬了咬牙，没有说话。

我轻轻挣开他的手："如果不去，我会永远不知道自己是谁。"

说完，我转身走进雨幕。

身后没有再传来脚步声。

我走了很久，直到听见身后的雨声中混入另一个脚步声。我停下，回头。

张耀泽站在那儿，没有伞，雨水打在他身上。

"你要去，我就陪你去。"他说。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心里有些发酸。

"你确定？"我问。

他点头："我带你去。"

我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我们并肩走在雨中，朝着青河镇的方向。

身后，母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楼道尽头。

手机就在这时震动起来。

我低头一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别相信张耀泽，他也在骗你。】

我猛地抬头看张耀泽，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我。

我攥紧手机，心里第一次对他产生了怀疑。

雨水打在脸上，冰凉刺骨。

我停下脚步，看着眼前这条街。路灯昏黄，照着前方斑驳的墙皮。张耀泽站在我身边，呼吸有些急促。

"前面就是了。"他低声说。

我点点头，继续往前走。脚步声在空荡的街道上格外清晰。

忽然，手机又震动起来。

我低头一看，还是那条短信："别相信张耀泽，他也在骗你。"

我攥紧手机，抬头看他。

他察觉到我的目光，转头问我："怎么了？"

我没有回答，只是盯着他。

他皱眉："怎么这副表情？"

我慢慢把手机塞回口袋，轻声问："你说，我们小时候住在哪里？"

他愣了一下，随即答："城南的老房子啊，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记得，城南老房子是红砖墙。"我盯着他，"可刚才你家楼下的那面墙，是水泥的。"

他脸上的表情变了。

我继续说："还有，你说你是独生子。可刚才周警官告诉我，他查到你有个妹妹，五岁那年失踪了。"

他的手慢慢握紧。

"所以，你到底是谁？"我问。

他没有回答，而是猛地拉住我的手腕："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必须快点离开这里。"

我用力挣开他的手："你也在骗我，对不对？"

他咬牙："嫣然，听我说——"

"不。"我后退一步，"我不再信你了。"

我转身就跑。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追了上来。

我拼命往前冲，心跳快得像要炸开。雨越下越大，视线模糊不清。

忽然，一只手从旁边伸出来，把我拽进了一条小巷。

我还没来得及喊，就被捂住了嘴。

"别怕。"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是我。"

我愣住了。

是周警官。

线索碎片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