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私语赠琼琚

第十一章 夜阑私语赠琼琚

暮色四合时分，绯月像只灵巧的夜猫般掠过屋檐。她熟门熟路地避开巡更的婆子，足尖在青瓦上一点，轻飘飘落在一处僻静院落里，又轻巧地攀上那株老梅树。

枝头的花苞被她惊动，簌簌落下几片花瓣。她抚过枝头初绽的梅花，指尖沾了夜露。抬头望向二楼那扇熟悉的雕花窗，窗纸上透出温暖的烛光，映出一个窈窕的身影。

绯月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她三两步蹿上老梅树，枝丫发出细微的"吱呀"声。蹲在窗棂上，她屈指轻叩三声——这是她们当年的暗号。

"当当当"

窗内的剪影顿了顿，随即传来布料摩挲的声响。窗扉"吱呀"一声打开，露出灵婷那张温婉如玉的脸。月光下，她眉间的花钿闪着细碎的金光。

"你这丫头！"灵婷又惊又喜，声音压得极低，"这么久了，还是这么没规矩。"

绯月坐在窗棂上晃着腿，发间银铃在夜风中叮当作响。她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朝灵婷抛去："诺，给你带的。"

灵婷手忙脚乱地接住，解开系着的红绳。油纸里包着几块精致的点心——桃花酥做成花瓣形状，枣泥糕上印着吉祥纹，还有她最爱吃的桂花糖蒸栗粉糕。

"醉仙楼的新样式？"灵婷拈起一块，甜香顿时在指尖漫开。

"特意让厨子现做的。"绯月得意地晃着脑袋，"知道你爱吃甜的。"

"快下来，"灵婷嗔怪道，伸手去拉她的衣袖，"都说了多少次，坐那不安全。"

绯月就势跳进窗内，落地时带进一阵夜风，吹得烛火摇曳。她突然凑近灵婷，琉璃眸亮晶晶的："有没有想我呀？"手指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这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

灵婷故意板起脸："没有。"

"啊？"绯月夸张地捂住心口，"那怎么办？我可是天天念叨着你呢。"说着突然扑上前，一把揽住灵婷的腰，把脸埋进她颈窝。熟悉的沉水香萦绕鼻尖，混着些陌生的胭脂味。"我和你说，最近我遇到了好些事......"

灵婷被她撞得后退半步，无奈地摇头。烛光下，她看见绯月发间新添的银簪，还有眉间那朵愈发清晰的幽昙印记。时光在这个少女身上留下了痕迹，却没能磨去那份灵动。

"......然后萧驰野就那么瞪着我，好像我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绯月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忽然压低声音，"不过沈泽川笑起来真好看，像只......像只偷到鱼的猫。"

灵婷静静听着，指尖无意识地绕着帕子。当年那个缩在她榻角发抖的小女孩，如今已经能在权贵间周旋了。她忽然伸手，拂去绯月鬓角沾着的花瓣。

"你呀......"话到嘴边又咽下，化作一声叹息。

绯月突然沉默下来。她望着烛光里灵婷温柔的侧脸，想起几年前那个雨夜——浑身是伤的自己被这个素不相识的女子捡回家，裹在带着熏香的被褥里。那是她离开百花寨后，第一次感受到温暖。

"灵姐姐......"她轻声唤道，手指悄悄攥紧了对方的衣袖。

【警告：维系者不应过度接触剧情人物】天机镜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绯月浑身一僵。灵婷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样："怎么了？"

"没事。"绯月强打精神，从怀中掏出个绣囊，"这个给你。"

灵婷解开绣囊，里面是枚小巧的铜哨。"这是......"

"遇到危险就吹响它。"绯月认真地说，"无论我在哪都能听见。"

这是她唯一的破例。那日她偷偷让天机镜查过灵婷的命运线——纤细如蛛丝，在某个节点戛然而止。

窗外更鼓响起，绯月恋恋不舍地松开手。"我该走了。"她翻身坐上窗棂，夜风扬起她的发丝，"铺子里还有批药材要清点。"

灵婷突然拉住她的手腕："下次......"月光下，她眸中似有千言万语，"走正门。"

绯月怔了怔，随即笑开。她倾身在灵婷额间轻轻一吻，如蝶翼拂过："知道啦！"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月色中。只有窗台上几片梅花瓣，证明方才不是梦境。

灵婷握着铜哨，望着绯月离去的方向。烛泪滴在她手背上，烫得心尖发疼。

***

东市"朱颜记"的匾额在晨光中泛着古旧的光泽。绯月推开铺门，铜铃"叮当"作响。她随手将药囊扔在柜台上，惊起一片尘埃。

"天机镜，调出库存清单。"

【当归三十斤、黄芪......】机械音报着药材名，绯月却已经拨起了算盘。算珠清脆的碰撞声中，她细细盘算着：从薛嬷嬷那得来的三间铺子，端州沈府"借"来的银票，再加上这些年倒卖药材的收益...

"哇..."绯月眼睛眯成了月牙，像只偷到腥的狐狸。她掂了掂沉甸甸的钱袋，银两碰撞发出悦耳的声响。

柜台后的暗格里，还躺着几本账册。绯月随手翻开，上面记满了各种暗语——"红绸十匹"实则是止血散，"青瓷碗一套"代指迷魂香。这些都是她这些年经营的"副业"。

"姑娘要抓什么药？"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

绯月头也不抬："风寒用麻黄汤，腹泻配葛根芩连..."话到一半忽然顿住，她眯眼打量着柜台前的老妪，"薛嬷嬷，别装了。"

老妪直起腰，揭下人皮面具，露出薛嬷嬷那张精明干练的脸："小昙花眼力见长啊。"

"您老怎么亲自来了？"绯月沏了杯菊花茶推过去，顺手将账册塞回暗格。

"来看看你的'正经生意'。"薛嬷嬷意有所指地扫了眼柜台，从袖中抽出一封信笺，"百花寨的提议，太后准了。"

绯月拆信的手微微一顿。她望向窗外熙攘的街市，忽然想起昨夜云婷说的话。

——下次走正门。

或许有一天，她真的能光明正大地走在阳光下。这个念头像颗种子，悄悄落在心底。手指抚过信笺上烫金的凤印，绯月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

【警告：维系者产生危险念头】天机镜的警报再度响起。

绯月若无其事地抿了口茶，将警告抛诸脑后。茶香氤氲中，铜钱在算盘上滚了个圈，发出清脆的声响。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