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盒子被警察封存时,马嘉祺正靠在刘耀文怀里看窗外的雨。
雨点砸在玻璃上,像无数只手在叩门,把客厅暖黄的灯光撞得七零八落。
刘耀文的手臂圈着他的腰,力道大得几乎要嵌进肉里,掌心的温度透过家居服渗进来,烫得人发慌——他刚才在卧室门口,听见马嘉祺对贺峻霖说“把铁盒子里的第三份档案调出来,别让张真源看见”,声音冷得像冰,完全不是平时那副柔弱模样。
“耀文,你弄疼我了。”
马嘉祺轻轻推了推他的胳膊,丹凤眼蒙上水汽,腰侧的纱布在灯光下泛着浅淡的红,“是不是还在生亚轩的气?他只是太害怕了,不是故意胡说的……”
刘耀文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松开手却没说话。
他瞥向茶几上的牛皮纸袋,张真源留下的孤儿院档案还没拆,袋口露出的纸角上,有个模糊的“贺”字,像根针别在那里,刺得他眼睛疼。
贺峻霖刚才抱着平板冲进来说,铁盒子里的档案有一页提到“贺姓志愿者”,火灾那天最早冲进火场,却再也没出来——贺峻霖的叔叔,就是当年那个志愿者。
“耀文?”
马嘉祺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手背,声音软得像棉花,“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铁盒子里的东西……可能和峻霖有关,我们要不要告诉他?”
刘耀文猛地转头,正好对上马嘉祺的眼睛。那双丹凤眼在雨光里亮得惊人,像藏着片深不见底的湖,让人看不真切。
“你早就知道?”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想起贺峻霖刚才苍白的脸,少年抱着平板缩在沙发角落,棒棒糖在嘴里嚼得咯吱响,指尖却把屏幕上“贺姓志愿者”那行字抠得发白。
马嘉祺的眼神暗了暗,慢慢收回手,往沙发里缩了缩:“我也是刚才听张医生说的……”
他的声音带着点哽咽,“火灾那天太乱了,我只记得有个穿蓝色外套的叔叔冲进去救人,没想到是峻霖的叔叔……”
刘耀文刚要开口,就被门口的响动打断。
贺峻霖踩着滑板冲进来,黄色卫衣下摆湿透了,滑板轮上沾着泥,平板往茶几上一摔:“嘉祺哥!我查到了!我叔叔当年冲进火场,是为了救一个叫‘阿祺’的孩子!档案上写着他把孩子护在身下,自己被烧得……”话没说完,就被马嘉祺捂住嘴。
“峻霖别说了。”马嘉祺的声音带着颤抖,眼眶红得吓人,“那时候我太小了,记不清了……只记得火很大,到处都是烟……”他往刘耀文怀里钻了钻,像只受惊的猫,“耀文,我怕……”
刘耀文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他看着马嘉祺泛红的眼角,再看看贺峻霖平板上“阿祺”两个字,突然想起马嘉祺小时候的照片,孤儿院的老师总叫他“小祺”。
原来贺峻霖的叔叔救的是他?难怪马嘉祺一直查火灾的事,或许他真的只是想知道真相,自己之前的怀疑太过分了。
“别怕,有我在。”刘耀文把马嘉祺搂得更紧,抬头时狠狠瞪了贺峻霖一眼,“不会说话就别说,没看见祺祺害怕吗?”
贺峻霖被他瞪得一愣,棒棒糖从嘴里掉出来,滚到马嘉祺脚边。
他看着马嘉祺靠在刘耀文怀里发抖的样子,突然觉得那颤抖有点假——刚才他黑进张真源的电脑,看到了铁盒子里的完整档案,第三份文件上赫然写着“马嘉祺,火灾前一周被院长安排转学,实为提前转移”,下面还有院长的批注:“翔儿的软肋,必须藏好”。
“嘉祺哥,你真的记不清了吗?”
贺峻霖捡起棒棒糖,指尖在平板边缘蹭了蹭,“档案上说,你被救出来的时候,手里攥着半块烧焦的面包,和丁程鑫养父当年抢你的那块一模一样……”
马嘉祺的身体猛地僵了一下,随即更用力地往刘耀文怀里缩:“峻霖,你怎么也跟着他们胡说?”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那块面包是丁程鑫抢我的,我怎么会攥着它?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在撒谎?”
刘耀文的眉头瞬间皱紧,刚要呵斥贺峻霖,就听见门铃响。
张真源站在门口,白大褂上沾着雨,手里拿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半块烧焦的面包:“警察在铁盒子底层找到的,上面有马先生的指纹。”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在马嘉祺脸上停留了两秒,“还有这个,火灾前的转学证明,签名是院长。”
马嘉祺的呼吸顿了顿,突然笑了,声音软得像棉花,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冷:“张医生是想说,我早就知道会着火,所以提前跑了?”
他抬起眼,丹凤眼亮得惊人,“可我要是提前知道,为什么不带着其他孩子一起走?难道我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吗?”
这句话像根针,扎在贺峻霖心上。他想起叔叔的照片,那个总给孩子们讲故事的男人,最后变成了铁盒子里的一捧灰。
如果马嘉祺真的提前知道,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看着叔叔冲进火场?
“嘉祺哥,你告诉我实话。”贺峻霖的声音发颤,平板往马嘉祺面前推了推,“转学证明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着火?”
马嘉祺没看平板,只是定定地看着贺峻霖,眼底的水汽一点点褪去,露出冰冷的底色:“贺峻霖,你叔叔的死,跟我有关系吗?”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刺骨的锋芒,“他自己要冲进火场,我拦得住吗?还是说,你觉得我应该跟他一起烧死,才算对得起你?”
贺峻霖被问得哑口无言,指尖在平板上胡乱滑动,突然调出段录音——是宋亚轩被警察带走前录的,背景里有马嘉祺的声音:“让贺峻霖查到他叔叔的事,他会比丁程鑫更听话……”
录音播放的瞬间,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雨点砸在玻璃上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像在为这段对话敲丧钟。刘耀文的身体猛地绷紧,抓着马嘉祺的手不自觉地松开,眼里的红血丝像要炸开。
“这不是真的……”刘耀文的声音沙哑,看向马嘉祺,“祺祺,你告诉他们,这不是真的……”
马嘉祺看着他慌乱的眼神,突然笑了,往沙发上靠了靠,姿态慵懒得像只刚睡醒的猫:“是真的又怎么样?”他的丹凤眼在雨光里闪着冷光,“贺峻霖的叔叔是自愿送死,丁程鑫的养父是咎由自取,严浩翔的母亲是活该,你父亲的公司是自找破产……他们都欠着孤儿院的债,我只是让他们还了而已。”
刘耀文的瞳孔骤缩,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他看着马嘉祺嘴角那抹冰冷的笑,突然想起昨晚阳台的电话,想起张真源诊所的冷笑,想起刚才铁盒子里的转学证明——原来那些怀疑都不是错觉,这才是真实的马嘉祺,冷得像冰,狠得像刀。
“你一直在骗我?”刘耀文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拳头攥得死紧,指节泛白,“我父亲的公司……是你故意弄垮的?”
“不然呢?”马嘉祺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脸颊,动作温柔得像在抚摸易碎的瓷器,“不把你逼到绝境,你怎么会一门心思护着我?”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蛊惑的甜,“耀文,你现在知道了,打算怎么办?报警抓我?还是……”
话没说完,就被刘耀文猛地推开。
马嘉祺踉跄着后退,后腰撞在茶几角上,疼得他闷哼一声,腰侧的纱布瞬间渗出片红。“你滚!”刘耀文的眼睛红得吓人,像头被逼到绝境的狼,“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马嘉祺看着他暴怒的样子,突然笑出声,笑声在雨声里显得格外刺耳:“滚?你以为你跑得掉吗?”
他捡起地上的转学证明,在刘耀文眼前晃了晃,“你父亲公司的黑料,丁程鑫养父的转账记录,贺峻霖叔叔的死亡报告……哪一样没有你的影子?你护着我的时候,早就和我绑在一起了。”
贺峻霖突然站起来,指着马嘉祺的手都在抖:“你太可怕了!你利用我们所有人!”他抓起平板就要往外跑,“我要去告诉警察!”
“告诉他们什么?”马嘉祺的声音冷得像冰,“告诉他们你黑进看守所监控?还是告诉他们你帮我曝光丁程鑫养父?”他看着贺峻霖僵住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峻霖,你早就不是干净的了。”
张真源突然开口,声音平静无波:“马先生,铁盒子里还有一份文件,是你写给院长的信,说要帮她保护‘翔儿’,条件是让你接管孤儿院的慈善款。”他把证物袋递过来,上面的字迹清秀,却透着股与年龄不符的狠厉,“火灾后,那笔钱进了你的匿名账户。”
马嘉祺的呼吸终于乱了。
他看着信上的字迹,突然想起十五岁那年,院长把他叫到办公室,指着严浩翔的照片说“这是你弟弟,你要护着他”。
那时他还信了,直到看见院长把慈善款往严家账户转,才明白自己不过是颗保护严浩翔的棋子。火灾?不过是他顺水推舟的报复,既然院长能为了儿子放火,他为什么不能为了自己夺权?
“那又怎么样?”马嘉祺抬起头,丹凤眼在雨光里亮得惊人,像淬了毒的匕首,“他们欠我的,欠孤儿院那些死在火里的孩子的,我拿回来,有错吗?”
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丁程鑫闯进来,酒红衬衫湿透了,手里攥着份DNA报告:“马嘉祺!你看看这个!院长根本不是严浩翔的亲妈!她是你亲妈!”他把报告往马嘉祺脸上摔,“你才是严家的私生子!她放火是为了保护你!”
这句话像颗炸雷,在客厅里炸开。马嘉祺看着报告上的“亲子关系概率99.99%”,突然愣住了
随即爆发出一阵狂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亲妈?为了保护我?”他指着窗外被警察带走的铁盒子,“那她为什么把我写的信放进盒子?为什么让我当棋子?”
刘耀文看着他疯狂的样子,突然觉得一阵窒息。他想起那些温柔的拥抱,那些无辜的眼神,那些示弱的哭泣,原来全是假的。
可心脏深处,却有个声音在尖叫——就算是假的,他也还是动了心。
雨越下越大,把窗外的世界洗得一片模糊。马嘉祺靠在茶几边,看着眼前暴怒的刘耀文、崩溃的贺峻霖、冷漠的张真源、疯狂的丁程鑫,突然觉得很累。
这场戏演了太久,久到连自己都快忘了初衷,是为了复仇?还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棋子?
“你们都走吧。”
马嘉祺慢慢坐下,声音里带着点疲惫,“铁盒子里的罪证,够我判十年了。”
他看着刘耀文,丹凤眼眨了眨,突然又露出那副无辜的笑,“耀文,最后问你一句,你有没有哪怕一秒,是真心对我好的?”
刘耀文看着他眼底那抹一闪而过的脆弱,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他想吼“没有”,想转身就走,脚却像灌了铅一样挪不动。
雨还在下,玻璃上的水痕像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映着马嘉祺苍白的脸,左下巴的痣在雨光里闪着光,像颗落在灰烬里的星。
“有。”刘耀文的声音哑得像砂纸摩擦,“从你第一次对我笑的时候。”
马嘉祺的瞳孔骤缩,随即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他低下头,看着地上的灰烬,那是铁盒子里烧剩的档案,也是他们所有人的执念。原来最锋利的刀,从来不是算计,是动了心还不肯承认的愚蠢。
雨声里,警笛声越来越近。马嘉祺靠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雨,突然觉得这场雨下得真好,能把所有的脏东西都冲干净。
只是不知道,被冲干净的废墟上,还能不能长出新的东西。
或许不能吧。他想。毕竟,灰烬里的种子,早就被仇恨烧得只剩下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