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手中这支注射器，金属外壳在昏暗的路灯下泛着冷光。雨还在下，苏晚的车已经开到了码头边缘。远处海浪翻涌，空气中混杂着咸腥和铁锈的味道。
"你真的确定要这么做？"我问她。
苏晚没有回答，只是把车停在一艘破旧渔船旁边。她下车后绕到我这边，伸手拉开车门："走吧，时间不多了。"
我跟着她跳下车，脚下的泥泞让我不由得踉跄了一下。她伸手扶住我的胳膊，力道很大，几乎要把我拽起来。
"小心点。"她说。
我抬头看她，她的眼神很复杂，像是藏着什么话。但很快她就收回了视线，转身朝船边走去。
我跟上去，心跳有些快。这一路上，我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顾承泽制造的第27号复制体，体内还被植入了追踪信号。他们把我当成钥匙，用来打开黑曜组织的核心机密。
而苏晚……她到底是谁？
"你相信命运吗？"她突然开口。
我摇头："不信。"
"我也不信。"她笑了笑，"可有时候，命运就是喜欢开玩笑。"
她的语气有点轻，像是自嘲，又像是在说给我听。
我们爬上船，傅景深已经在等我们。他靠在船舱门口，脸色比之前好了一些，但眼神依旧阴沉。
"你们来得正好。"他说，"追兵马上就到。"
我看着他："你为什么要帮我？"
他沉默了几秒："因为你是我见过最像她的人。"
我握紧拳头："我不是她。"
"我知道。"他说，"但你比她更清醒。"
我一时语塞。他这话什么意思？
苏晚没说话，只是走到船尾，熟练地解开缆绳。傅景深走过来，递给我一支新的注射器。
"这是解药。"他说，"能暂时屏蔽你的信号，让他们找不到你。"
我接过注射器，犹豫了一下："你早就知道这些？"
他点头："从你重生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在观察你。你不是苏晚，但你比任何人都更像她。"
我冷笑："所以你是在利用我？"
"是。"他说得很坦然，"但我也在保护你。"
我盯着他看了很久，最终还是把注射器收了起来。
船缓缓离开码头，海风扑面而来。远处的岸边，已经有灯光闪烁，追兵来了。
"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你。"傅景深说，"你现在是黑曜组织最大的威胁。"
"我不是威胁。"我低声说，"我只是想活着。"
苏晚忽然笑了："你已经赢了。"
我愣住："赢了什么？"
"赢了这场游戏。"她说，"他们以为你能被控制，但他们错了。你不是钥匙，也不是工具，你是你自己。"
我看着她，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奇怪的情绪。她这句话，怎么听起来像是在安慰我？
傅景深没说话，只是点燃了一支烟。烟雾在夜色中缓缓飘散，带着一丝焦躁。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注射器，终于忍不住问出口："苏晚，你到底是谁？"
她正在调整船舵，听到我问，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我是谁不重要。"她说，"重要的是你想成为谁。"
我皱眉："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告诉我。"
她转过头，看着我："你以为我告诉你的，就是全部真相吗？"
我一怔。
她继续说："有些事情，只有你自己去经历，才能明白。"
我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那你呢？你为什么要帮我？"
她笑了："因为我欠你的。"
"欠我什么？"
她没回答，只是把船速调快了些。海浪拍打着船身，发出哗哗的声响。
傅景深吸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头扔进海里："他们来了。"
我回头一看，果然看到两艘快艇正从岸边追来，速度极快，几乎贴着水面滑行。
"准备好了吗？"苏晚问我。
我点头："准备好了。"
她猛地一打方向盘，船身剧烈晃动，几乎要把我甩出去。我抓住栏杆，稳住身形。
快艇越来越近，我已经能看到上面的人影。有人举起了什么东西，应该是枪。
"趴下！"苏晚喊了一声。
我立刻蹲下身子，下一秒，子弹擦着船舷飞过，打在后面的水面上，溅起一片水花。
傅景深从船舱里拿出一个箱子，打开后里面是一些简易的武器和爆破装置。
"你早有准备？"我问他。
他点头："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我看着那些武器，心里有些发冷。这不是普通的逃跑，而是战争。
苏晚一边操控船只，一边对我说："等会儿我会把船引到礁石区，那里地形复杂，他们不敢贸然追进来。"
"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甩掉他们。"她说得很轻松。
但我看得出来，她其实也很紧张。她的手指紧紧抓着方向盘，指节都发白了。
追击的快艇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船上人的脸。其中一个人我认识——是顾承泽的手下，之前在别墅里见过。
"该死。"我低声骂了一句。
苏晚瞥了我一眼："怕了？"
"没有。"
她笑了："那就别怂。"
我咬牙，拿起一支发射器，对准其中一艘快艇。瞄准、扣动扳机，一枚小型导弹呼啸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砰！"
一声巨响，快艇被炸得腾空而起，碎片四散。海水瞬间被染成一片红色。
剩下的一艘快艇显然被吓到了，稍微放慢了速度。
"干得好！"苏晚大喊，"再来一次！"
我又装上一枚导弹，再次瞄准。这次目标是那艘快艇的引擎部位。
"砰！"
第二次命中，快艇直接失去动力，在海面上漂浮不动。
"漂亮！"苏晚笑得像个孩子。
我却笑不出来。我看着海面上的残骸，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这是我第一次杀人，虽然不是亲手，但也差不多。
傅景深走到我身边："你做得很好。"
"我只是不想死。"我说。
"这就够了。"
船终于驶入了礁石区，四周都是高耸的岩石，像是一座座天然的屏障。追兵果然不敢再追进来。
我们终于松了一口气。
苏晚把船停在一个隐蔽的角落，熄了火。四周恢复了安静，只有海浪轻轻拍打岩石的声音。
"现在呢？"我问。
苏晚靠在船舱门口，看着我："你想知道什么？"
"关于我，关于你，关于这一切。"
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你知道吗？每次看你纠结的样子，我都觉得特别有意思。"
"别转移话题。"
她叹了口气："好吧。你想知道真相？那就跟我来。"
"去哪？"
"去找真正的答案。"
我犹豫了："林医生……"
"他已经说了该说的。"她打断我，"剩下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但现在，他帮不了你。"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熟悉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就像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
"好。"我点头，"我跟你走。"
她笑了笑："聪明的选择。"
我们悄悄离开了旅馆，钻进一辆停在巷口的车里。车子启动的瞬间，我回头看了最后一眼。
林医生还在那里，希望他能挺过去。
车子驶入夜色，雨还在下。
我不知道前方等待我的是什么，但至少这一刻，我想知道真相。
苏晚开着车，时不时看我一眼。
我注意到她的手指上有一道新鲜的伤口，像是刚划破的。
"疼吗？"我问。
"什么？"
"你的手。"
她低头看了眼："不疼。"
我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谢谢你救了我。"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怎么突然这么客气？"
"我只是……想表达感谢。"
她看着前方，轻声说："不用谢。我救你，是因为我需要你。"
我看着她："所以我们之间，也只是互相利用？"
她没有回答。
车内陷入沉默，只有雨刷器来回摆动的声音。
过了很久，她才开口："你相信命运吗？"
我摇头："我不信。"
"我也不信。"她笑了笑，"但有时候，命运就是喜欢开玩笑。"
我看着窗外的雨幕，心里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楚。
不管我是谁，不管真相有多残酷，我都要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
因为这一次，我不想再被人操控了。
车子在雨夜里穿行，街边的霓虹灯在车窗上拉出模糊的光带。我靠在座位上，看着苏晚握着方向盘的手。她的手指关节发白，像是要把方向拧碎。
车内气氛很沉，像是浸了水的棉花压在胸口。
她忽然开口："你有没有觉得，有些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比如？"
"比如我们遇见。"她顿了顿，"比如你现在坐在这里。"
我盯着她侧脸，那句话像是从很久以前飘来的回音。我确实觉得不对劲，从第一次见到她开始，那种熟悉感就挥之不去。可她说那是我的错觉。
"你觉得我是谁？"我问。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把车速放慢了些。雨水砸在车顶，像是一下一下敲在心上。
"你是谁不重要。"她终于开口，"重要的是你想成为谁。"
这话她说过。我皱眉："你总是这样，说话只说一半。"
"因为我不能说更多。"
"为什么？"
她看了我一眼，眼神里藏着什么，但很快又收回视线："等你知道了真相，也许就不会这么问了。"
我冷笑："又是真相。你们都喜欢拿这个当挡箭牌。"
她没说话，只是把车拐进了一条小巷。路灯昏黄，照得路面泛着水光。
我忽然意识到什么："这是去哪？"
"老城区。"
"那里不是早就拆了吗？"
"有一栋楼还在。"她踩下刹车，车子停在一扇铁门前。门已经生锈，上面贴着拆迁告示。
我看着她下车，走到后备箱拿出一个工具箱。她蹲下来撬锁时，我终于忍不住问："你到底想带我看什么？"
她头也不抬："让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锁开了。她推开铁门，雨水顺着门缝渗进来。里面漆黑一片，只有月光透过破碎的窗户照进来一点光。
她走进去，脚步声在空荡的楼里格外清晰。我也跟了进去，空气里有股潮湿的霉味。
"小心台阶。"她提醒。
我没说话，跟着她一步步往楼上走。楼梯扶手已经松动，踩上去吱呀作响。
到了三楼，她推开一扇门。屋子里很空，墙皮剥落，地板开裂。角落里堆着几个纸箱，上面盖着防尘布。
她走过去掀开其中一箱，里面是一沓沓文件和照片。
"看看吧。"她低声说，"这是你的起点。"
我走近，拿起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个小女孩，穿着白色连衣裙，站在花园里。她笑得很甜，眼睛弯成月牙。
我心头一震。
这不是我，可我却觉得熟悉得要命。
"这是……"
"这是你最初的模样。"苏晚的声音很轻，"也是我欠你的原因。"
我抬头看她："什么意思？"
她没有回答，而是从箱子里抽出一份文件递给我。封面上印着几个字：**基因复制实验第27号档案**。
我的手微微发抖。
翻开来，第一页赫然是我的出生日期、编号、实验记录……还有，顾承泽的签名。
"他把我当成实验品。"我说，声音有些哑。
"不只是实验品。"苏晚走到窗边，"你是他计划的关键。"
"什么计划？"
她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抹杀过去，重塑未来。"
我不懂。
她转身看着我："你以为自己只是个复制体？错了。你是唯一一个成功保留原本人格的个体。其他的，都被清除了。"
我愣住："什么意思？"
"你记得你第一次‘醒来’的情景吗？"她问。
我想了想："在医院，林医生告诉我……"
"那不是你第一次醒来。"她打断我，"你被唤醒过很多次。每一次，他们都在测试你能不能完全复制她的记忆和人格。"
我喉咙发紧："所以……我不是我？"
"你是。"她走近一步，"但你也不是她。你比她更完整。"
我后退一步，撞到桌子。纸张散落一地。我弯腰去捡，忽然看到一张照片——是苏晚。
照片上的她年轻许多，穿着白大褂，站在实验室里。她身边站着一个男人，正是顾承泽。
"你们……"
她接过照片，眼神黯淡："我是他的助手。也是这场实验的参与者。"
我猛地后退："你骗我！"
"我没有。"她伸手想拉我，但我躲开了。
"你一直在利用我！"
"我是。"她点头，"但我也在救你。"
我喘着气："为什么？"
她看着我，眼里终于出现一丝动摇："因为那个女孩……她救过我。"
我愣住。
"你可能不信。"她苦笑，"但她是唯一一个，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愿意向我伸出手的人。"
我摇摇头："可我已经不是她了。"
"我知道。"她轻声说，"但你比她更值得活下去。"
我盯着她，心里五味杂陈。我不知道该相信什么，只知道一件事——我必须继续走下去，直到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
她看着我，像是读懂了我的心思："你还想看下去吗？"
我深吸一口气，点头。
她轻轻掀开另一张防尘布，露出一台老旧的电脑。屏幕已经发黄，但电源居然还能启动。
"这是当年的核心数据。"她说，"里面有顾承泽的全部实验记录。"
我走过去坐下，手指悬在键盘上。
"准备好了吗？"她问。
我点头。
按下回车键的瞬间，屏幕上跳出一行字：
【欢迎回来，27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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