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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荷

谪绯

霜降这日,戚淮泯在官道旁的茶棚里第三次续上热茶。

青瓷茶盏上凝着细密水珠,倒映出她对座那个裹着灰鼠裘的身影。姜无缺整个人陷在毛领中,只露出半张苍白的脸,睫毛上挂着咳出的细碎冰晶。任谁看去,都只是个病入膏肓的弱女子。

"咳咳...茶凉了。"姜无缺的手指在杯沿轻轻一碰,茶水表面立刻结出蛛网般的冰纹。

戚淮泯解下自己的猩红披风盖在她膝上:"从京城到姑苏,你咳了一路。"手指状似无意地擦过对方腕脉——脉象比离京时更乱了,那场寒江之战的后遗症远比想象的严重。

"两位客官,前面就是白鹭镇。"茶博士殷勤地添炭,"不过近日镇里不太平,荷花池那边..."

话音未落,官道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个衙役打扮的青年滚鞍下马,腰间令牌显示是姑苏府的捕快。

"可是戚大人?"青年单膝跪地,"属下姑苏捕快程九,奉命接应。今早荷花池发现浮尸,死状蹊跷..."

姜无缺突然抬头,冰蓝色的瞳孔微微收缩:"死者可是女子?二十出头?左手缺了小指?"

程九张大嘴:"您、您怎么知道?"

戚淮泯已经起身,泣血剑在鞘中轻颤。她伸手去扶姜无缺,却被一根冰凉的手指抵住掌心——这是她们之间的暗号,表示"有异状"。

"程捕快。"姜无缺虚弱地倚着戚淮泯,"烦请带路...咳咳...去荷花池。"

白鹭镇的荷花池早已过了花期,枯黄的荷叶耷拉在水面上,像无数求救的手。

尸体就浮在这样的枯荷间,是个穿杏色衫子的年轻女子。正如姜无缺所言,左手小指齐根而断,伤口处却没有血迹,反而泛着诡异的青白色。

"死者苏绣娘,二十二岁,在镇上的绣庄做工。"程九翻开验尸格目,"奇怪的是,镇里没人记得她何时来的,都说好像...一直就在这儿。"

姜无缺的银链量尺缠在死者手腕上,链尾骨珠泛着淡淡的蓝光:"死了至少半个月。"

"不可能!"程九失声道,"今早打更的还看见她在荷塘边散步!"

戚淮泯用剑鞘拨开死者衣领,颈侧有两个细小的孔洞,与当初新娘案如出一辙。她看向姜无缺,后者微不可察地摇头——不是魔教余孽,孔洞边缘没有冰霜痕迹。

"劳烦把尸体抬到义庄。"姜无缺突然咳嗽起来,一块带冰碴的血帕捂在唇边,"再查查...咳咳...镇上可有人近日突然暴富?"

程九刚要去安排,荷塘深处突然传来"哗啦"水声。姜无缺的谪绯剑瞬间出鞘三寸,剑锋所指处的荷叶剧烈晃动,却不见人影。

"淮泯。"姜无缺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西南方向,三百步。"

泣血剑化作血色惊鸿破空而去,片刻后带着块碎布飞回——是半幅绣着并蒂莲的帕子,角落绣着"如意绣庄"四个小字。

如意绣庄的门面很不起眼,柜台后的老妇人正在教个小姑娘分线。

"苏绣娘?"老妇人听完询问,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困惑,"那丫头告假回老家了呀。"

戚淮泯将染血的绣帕拍在柜台上:"今早荷花池发现的尸体,穿着贵庄的衣裳。"

老妇人手一抖,绣绷掉在地上:"官爷明鉴!绣娘们都是自备衣裳,这帕子...这帕子..."她突然瞪大眼睛,"这针脚是林姑娘的!"

姜无缺原本靠在门边假寐,闻言缓缓睁眼:"哪个林姑娘?"

后院的绣房里,名叫林月的绣娘正在埋头刺绣。听到脚步声,她头也不抬:"掌柜的,这批喜帕今晚就能...啊!"

看清来人官服,她手中的银剪"当啷"落地。戚淮泯眼疾手快地接住,却发现剪刀刃口沾着暗红色痕迹。

"苏绣娘是你杀的?"戚淮泯单刀直入。

林月疯狂摇头,突然指着窗外:"荷、荷花池!那具女尸会动!我亲眼看见她半夜在池边梳头!"

姜无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谪绯剑"铮"地一声自动出鞘,剑尖直指林月心口!

"无缺?"戚淮泯愕然转头。

姜无缺却盯着林月衣领下若隐若现的青色纹路:"把衣服脱了。"

林月脸色煞白,突然抓起绣筐里的银针就往咽喉刺去!戚淮泯的泣血剑鞘横扫,击落银针的瞬间,林月的衣领被剑气掀开——锁骨下方赫然纹着个无头女子捧心的图案!

"喜煞教?!"戚淮泯剑已出鞘,却见林月嘴角溢出黑血,直挺挺向后倒去。

姜无缺的银链闪电般缠住林月手腕,链尾骨珠瞬间由白转黑:"不是自杀...是被灭口。"

她突然用谪绯剑挑开林月的袖口,露出腕间密密麻麻的针眼:"有人在用绣娘试药..."

子时的荷花池笼罩在浓雾中,偶尔传来鱼儿跃出水面的声响。

戚淮泯蹲在岸边柳树上,泣血剑横放膝头。不远处,姜无缺裹着灰鼠裘的身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只有谪绯剑偶尔反射的寒光显示她的位置。

三更梆子响过,池中央突然泛起涟漪。一具穿着杏色衫子的女尸缓缓浮出水面,正是白天打捞起来的苏绣娘!更诡异的是,她竟然真的在梳头,动作僵硬却精准,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

"千丝引..."姜无缺的声音直接在戚淮泯耳边响起——这是她用寒气传音的秘术,"但比魔教的更精妙。"

戚淮泯刚要回应,女尸突然转向他们的方向,脖颈发出"咔咔"的响声。月光下,她空荡荡的左袖无风自动,一根几乎透明的丝线若隐若现。

"水下!"姜无缺厉声示警。

水面轰然炸开!数十道银丝如毒蛇般射向二人藏身处。戚淮泯的泣血剑舞成光幕,斩断大部分银丝,却仍有一根穿透防线,直取她咽喉!

"叮!"

谪绯剑后发先至,剑尖精准点中银丝末端。不可思议的是,这根看似柔软的丝线竟与剑锋相撞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姜无缺突然闷哼一声,谪绯剑脱手坠地。她单膝跪地,咳出的血在枯草上凝结成诡异的蓝色冰晶。

"无缺!"戚淮泯飞身相护,却见水中跃出个黑影——是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侏儒,手中操控着数十根银丝,每根都连接着苏绣娘尸体的关节。

"又见面了,戚大人。"侏儒的声音像钝刀刮骨,"上次在京城,承蒙关照..."

戚淮泯瞳孔骤缩:"千机童子?你不是死在寒江..."

侏儒怪笑着扯动银丝,苏绣娘的尸体突然扑来!与此同时,池底又浮起三具女尸,每具都缺了不同部位——正是之前失踪的绣娘!

姜无缺强撑着拾起谪绯剑,剑身却不再透明,恢复成普通的软剑模样。她以剑拄地,艰难地站起来:"淮泯...丝线怕火..."

戚淮泯会意,泣血剑突然在掌心划出道血口。鲜血浸染剑身,血槽顿时亮起赤芒——这是泣血剑真正的用法,以血引火!

烈焰顺着银丝蔓延,转眼烧到侏儒指间。他怪叫着甩脱丝线,转身就要跳水。姜无缺的谪绯剑却如毒蛇吐信,在空中划出不可思议的弧线,绕过三具尸傀直取侏儒后心!

"噗嗤!"

剑锋穿透青铜面具,带出一蓬蓝血。侏儒不可置信地回头:"你...你的剑法..."

姜无缺咳着血微笑:"天下第一...咳咳...又不是说着玩的..."

义庄的地下室里堆满了绣品,每件都浸着种特殊药水。

"是凝碧沙的改良版。"姜无缺用银针挑起一块绣帕,"通过绣线渗入皮肤...咳咳...让人慢慢石化..."

戚淮泯翻看着账本:"如意绣庄这半年向十七个州县供货,光是喜帕就..."她突然停住,"等等,这些花纹..."

姜无缺凑过来看,呼吸间的寒气让账本结出细霜。那些被标记的绣品图案,连起来竟是张地图——标注着各地水脉的走向!

"他们想通过绣品扩散石化毒..."戚淮泯倒吸一口凉气,"让整个江南..."

话未说完,地面突然震动!堆放的绣品无风自动,丝线如活物般缠向二人。戚淮泯的泣血剑刚斩断一片,更多丝线又从四面八方涌来。

"不对...这些线...在模仿千丝引!"姜无缺的谪绯剑舞成银网,但剑速明显慢了下来——寒毒又开始发作。

丝线越缠越多,渐渐形成个蚕茧般的牢笼。戚淮泯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吹燃。出乎意料的是,丝线遇火不仅没断,反而烧得更旺!

"是冰蚕丝!"姜无缺厉声道,"用寒冰真气护住经脉!"

她突然弃剑,双手结印。谪绯剑悬浮在空中,剑身亮起古老符文。整个地下室的温度骤降,丝线表面凝结出冰霜,动作变得迟缓。

"就是现在!"姜无缺咳出一口血,"斩中枢!"

戚淮泯的泣血剑如血色闪电,刺向墙角那台诡异的织机——所有丝线的源头。剑锋触及织机的刹那,整座义庄剧烈摇晃!

"走!"姜无缺抓住戚淮泯的手腕。

两人刚冲出大门,身后建筑就轰然坍塌。烟尘中,一个佝偻身影踉跄逃向荷塘——是如意绣庄的老掌柜!

"站住!"戚淮泯正要追击,却被姜无缺拉住。

"等等..."姜无缺的瞳孔完全变成了冰蓝色,"她不是活人..."

仿佛印证她的话,老掌柜跑到荷塘边突然僵住,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青灰色。她缓缓转身,露出个诡异的微笑,然后"哗啦"一声碎成了满地石渣。

程九带人赶来时,只看到塘边一堆人形石块,和漂在水面上的几缕银丝。

"这、这是..."

"傀儡。"姜无缺虚弱地靠在戚淮泯肩上,"真正的凶手...咳咳...还在暗处..."

她的目光投向远处山峦,那里隐约可见一座道观的轮廓。谪绯剑在怀中轻颤,仿佛感应到什么。戚淮泯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发现道观上方的云彩形状怪异——像极了一个无头女子捧心的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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