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中的青云观若隐若现，飞檐上蹲着几只铁铸的乌鸦。

姜无缺靠在半山腰的松树下，灰鼠裘上结满露水。从昨夜开始，她咳出的血里就带着冰蓝色的结晶，在阳光下折射出诡异的光。

"观里至少有二十人。"戚淮泯收起远镜，"奇怪的是，所有人走路姿势一模一样，像是..."

"提线木偶。"姜无缺的银链缠在树干上，链尾指向道观方向不断颤动，"那些乌鸦...咳咳...是机关。"

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块带冰晶的血帕飘落在地。戚淮泯弯腰去捡，却发现血滴正在腐蚀岩石——眨眼间就蚀出几个针尖大的孔洞。

"你的血..."

"别碰。"姜无缺用剑尖挑起血帕，"寒毒变异了。"

谪绯剑突然发出嗡鸣，剑身浮现出与血滴腐蚀痕迹相同的纹路。戚淮泯的泣血剑也跟着震颤，剑鞘上的血槽泛起微光。

"双剑共鸣..."姜无缺冰蓝色的瞳孔微微收缩，"观里有东西在召唤它们。"

正说着，山道上传来脚步声。昨日那个程九捕快带着几个衙役走来，每人腰间都别着个崭新的香囊。

"两位大人！"程九抱拳行礼，"知府派我等来协助..."

姜无缺的谪绯剑突然横在他颈前："香囊哪来的？"

程九脸色大变，刚要后退，剑尖已经挑开他的衣领——锁骨下方赫然是个无头女子刺青！

"喜煞教！"戚淮泯的泣血剑瞬间出鞘。

程九却诡异地笑了："戚大人好眼力。"他猛地扯开官服，露出胸前密密麻麻的银针，"可惜晚了。"

所有衙役同时撕开衣服，每人体内都延伸出数十根银丝，在空中交织成网！

银丝在阳光下几乎隐形，只能通过空气的扭曲判断走向。

姜无缺的谪绯剑舞成银虹，斩断袭来的丝线，但每条断丝都会自动接续。更可怕的是，那些丝线正在吸收剑气，变得越来越坚韧。

"淮泯...别用内力..."姜无缺咳着提醒，自己却突然踉跄——一根丝线穿透了她的肩膀，带出几滴蓝色血珠。

血珠沾到丝线的瞬间，那条丝竟然结冰脆断了！

程九见状尖啸一声，所有傀儡衙役同时扑向姜无缺。戚淮泯的泣血剑划出半圆，七名衙役拦腰而断，但他们的上半身仍在地上爬行，银丝如活物般继续攻击。

"进观！"姜无缺突然抓住戚淮泯的手，"丝线怕我的血..."

她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向空中。蓝血所到之处，银丝网络顿时冰结碎裂。两人趁机冲向道观山门，身后传来程九愤怒的咆哮。

山门前的石阶上布满青苔，每块苔藓都排列成诡异的符文。姜无缺的谪绯剑点地而行，剑尖过处，那些符文纷纷消退。

"这是..."

"雪族文字。"姜无缺脸色越发苍白，"写着'以血为引，以魂为丝'..."

话音未落，山门突然洞开。十八个道士鱼贯而出，每个人脚下都连着银丝，动作整齐得令人毛骨悚然。最后出来的是个鹤发童颜的老道，手中拂尘竟是由无数银丝编织而成。

"寒江孤影。"老道笑眯眯地看着姜无缺，"老朽等你多时了。"

姜无缺的瞳孔骤然收缩："天机老人...你竟然还活着..."

道观正殿中央摆着台巨大的织机，上面挂着数百根银丝，每根都通向不同方向。

"漂亮吗？"天机老人抚摸着织机，"用雪族寒玉为轴，苗疆冰蚕吐丝，再以活人精血淬炼...老朽花了二十年才制成这'织命机'。"

戚淮泯的泣血剑指向老道："那些绣娘..."

"不过是试验品。"老道轻挥拂尘，织机突然运转起来，"真正的'命线'已经牵好了——姑苏知府、金陵布政使、甚至京城的几位大人..."

随着他的动作，殿内浮现出无数光影，每个光影都显示着不同官员的实时动向。更骇人的是，他们身上都隐约可见银丝缠绕！

姜无缺的谪绯剑突然脱手，悬浮在织机上方："你偷了雪族的...织命图..."

"偷？"天机老人大笑，"这本就是贤亲王从你娘那抢来的！老朽不过废物利用..."

他突然扯动一根金线，姜无缺顿时跪倒在地，全身经脉浮现出与织机上相同的纹路！

"你以为寒毒是病？"老道狞笑，"那是织命线在你体内生长的痕迹！"

戚淮泯的剑直取老道咽喉，却被突然出现的银丝网拦住。更可怕的是，她的泣血剑开始不受控制地转向姜无缺！

"没用的。"天机老人悠然道，"她体内有你的'情丝'，你舍得斩吗？"

姜无缺突然抬头，冰蓝色的眼睛直视戚淮泯："斩。"

泣血剑在空中剧烈颤抖，剑尖距离姜无缺心口只有三寸。

戚淮泯的虎口迸裂，鲜血顺着剑柄流到血槽上。令人惊讶的是，那些血没有滴落，而是化作血雾被剑身吸收。

"有趣。"天机老人眯起眼，"你竟能抵抗织命线的控制..."

姜无缺突然笑了，嘴角溢出蓝色血丝："因为她体内...咳咳...流着雪族的血。"

老道脸色骤变："不可能！雪族除了你..."

"二十年前，我娘救了个坠崖的女捕快。"姜无缺艰难地站起来，"那人后来生了个女儿..."

戚淮泯如遭雷击，泣血剑突然红光大盛！剑身上的血槽浮现出与姜无缺经脉相同的纹路，只是颜色是炽热的金红色。

"双生剑魄..."天机老人终于露出惊恐之色，"寒江孤影与烈火骄阳..."

姜无缺的谪绯剑突然飞回手中，剑身完全透明："淮泯，还记得寒江畔那招吗？"

戚淮泯会意，泣血剑上的红光与谪绯剑的蓝光在空中交织。两把剑同时刺向不同目标——谪绯剑斩向织命机，泣血剑直取天机老人！

"没用的！"老道狂笑着扯动所有丝线，"你们舍得这些官员陪葬吗？"

姜无缺突然反手一剑刺入自己心口！蓝色血液喷涌而出，化作漫天冰晶落在织机上。不可思议的是，那些"命线"遇到蓝血后纷纷冻结断裂！

"你...你竟然..."天机老人目瞪口呆，"用本源精血..."

戚淮泯的剑锋趁机穿透老道胸膛，炽热的血气顺着剑身涌入，将他体内的银丝尽数焚毁！

织命机在蓝血中分崩离析，所有光影一个接一个熄灭。

天机老人倒在地上，皮肤迅速石化："贤亲王...说得对...雪族...不能留..."

他的身体碎成一地冰渣，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银丝——这具身体竟然也是傀儡！

姜无缺跪在织机残骸旁，心口的伤不断渗出蓝血。戚淮泯撕下衣袖为她包扎，却发现伤口在自动愈合，只是愈合处的皮肤变成了冰晶质地。

"你的身体..."

"早就是半个死人了。"姜无缺虚弱地笑笑，"从寒江之战开始...咳咳...就在慢慢石化。"

戚淮泯突然抱住她，滚烫的泪水滴在对方冰凉的颈间："一定有办法..."

"有。"姜无缺指向织机底座，"那里...有雪族圣泉的坐标..."

道观后院的古井下，他们找到了一个冰玉匣子。匣中放着半张残缺的地图，标注着极北之地的某个山谷。更令人震惊的是，地图背面写着：

"欲解织命，需双剑合璧，冰火同归。"

姜无缺的手指轻抚那行字迹："是我娘的笔迹..."

戚淮泯突然握住她的手："我们去极北之地。"

山风吹动两人的衣袍，谪绯剑与泣血剑静静躺在织机残骸上，剑身不时闪过蓝红交织的光芒。远处的官道上，被解救的官员们陆续醒来，完全不记得发生过什么。

只有姑苏知府程大人的奏章里，多了句奇怪的话："臣夜梦青鸾泣血，恐非吉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