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像是被重物碾过,一阵阵钝痛袭来。我茫然地睁着眼,望着头顶澄澈的天,又看了看脚下空旷的山野——我是谁?这里是哪里?
周遭窸窸窣窣的,是小妖们在私语。
“哇,她是谁呀?长得真好看!”
“不知道呢,从没见过这样的人类……”
连脚边的小花、青草都在摇曳着私语,语气里满是好奇。
我记不起过去,却莫名能听懂它们的话。日子倒也安稳,晨露凝结时,小花会轻轻推来叶片盛着的露水;小鸟衔来清甜的泉水喂我;大树哥哥总在我饿时,“咚”地掉个红苹果下来。
这天午后,我爬上大树哥哥粗壮的枝桠打盹。刚眯上眼,就听见山下传来脚步声,还有金属碰撞的脆响。
“你们到前面搜查。”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有士兵应了声“是”,脚步声渐渐远了。
我探出头往下看,只见一个穿铠甲的男人站在树下,身姿挺拔如松。阳光落在他脸上,勾勒出利落的轮廓,竟生得异常好看。
我看得有些出神,指尖没抓稳枝桠,身体猛地一坠——“啊!”
“小心!”
惊呼与风声同时掠过耳畔,下一瞬,我落入一个带着淡淡硝烟味的怀抱,稳稳当当。
他显然也没料到会掉下个人,手臂一紧。
我仰头,撞进他骤然收紧的眼眸里,一时忘了言语。
“你是谁?”他低头看我,铠甲的冷光映着他清俊的眉眼。
我从他怀中撑起身子,茫然地摇头:“我……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一醒来就在这儿了。刚才,谢谢你救了我。”
他望着我,忽然就定住了。我能看见他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心底怕是在惊叹——这姑娘竟生得这般好看,当真倾国倾城。他耳尖悄悄红了,才缓过神来,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微哑:“姑娘家在何处?”
“不知道。”
“许是失忆了。”他道,“我是燕王世子顾墨轩。若不嫌弃,我带你回去,慢慢帮你寻寻看?”
“家……”这个词在舌尖发暖,我抬头望他,眼里该是藏不住的向往:“我也会有家吗?”
他颔首,目光温和:“会的。”
“那我跟你走。”
脚边的小花却急了,花瓣簌簌抖着:“你真要走呀?他虽好看,可别欺负你才好!”
“记得常回来看看我们!”
我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它们的花瓣:“我会的,你们要好好长大。”
顾墨轩站在一旁,虽听不懂这些花草私语,只当我在对着它们自言自语,却也耐心等着,没有半分催促。
待我站起身,他才轻声问:“那姑娘,我以后该唤你什么?”
“我没有名字。”
他望着我身上的红衣,眸光微动:“看姑娘容貌明媚,不如叫慕颜?”
我弯起嘴角,心里像落了片暖阳:“嗯,我喜欢这个名字。”
他望着我的笑,眼底似有星光闪动,低声应道:“好,慕颜。”
“这是杨府我这里的私宅大院。”他推开朱门,声音里带着几分刚硬,“我是世子,也是边北大将军,常年在外征战,你且先住在这里。”
“没事的,我在哪里都好。”我望着院里缠绕的藤蔓、雕花的廊柱,眼睛亮晶晶的,“这里好漂亮,我喜欢。”
“姑娘喜欢就好。”
膳厅里摆满了精致吃食,我饿极了,直接伸手去抓。他看在眼里,眼底漾起点笑意,拿起一双筷子:“慕颜,该这样用。”
他的手覆上来,带着沙场风霜的薄茧轻轻握着我的手,教我张合、夹取。指尖相触的瞬间,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漫上来,像浸在温水里般舒服,让我忍不住弯了弯眼。
后来他命人取来新衣,是件水绿色的襦裙,绣着细碎的银线花纹。“哇,好漂亮!”我欢喜地抓过裙子往身上套,却怎么也理不清衣襟。
“不是这样穿的。”他耳尖泛起红,有些手足无措,“我叫侍女来帮你换吧。”
“好呀。”我仰头看他,见他脸颊通红,好奇地问:“你怎么脸红了?”说着伸手想去碰。
“姑娘!”他猛地后退一步,脸更红了,像被火烧似的,“你等着,我这就去叫人!”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匆匆跑了出去,连脚步声都带着点慌乱。
我站在原地,捏着裙摆眨眨眼——他这是怎么了?
“姑娘,我是凌霜,奉命来服侍您。”侍女提着木桶进来,里面飘着层层叠叠的花瓣,混着淡淡的奶香。
我探手进去,温水漫过手腕,鼻尖萦绕着清甜的香气。“这花瓣好香啊。”指尖拂过那些粉白的瓣儿,心头忽然掠过一丝熟悉,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凌霜一边帮我擦拭,一边笑着说:“这是用鲜奶混了晨露花瓣泡的,能让肌肤更娇嫩呢。姑娘生得这样好看,世子还是头一回带姑娘回府呢。”
我没听懂她话里的深意,只觉得泡在暖香里很舒服。
换好衣服出去时,他正站在廊下。月白色的襦裙衬得肌肤胜雪,我走到他面前,笑着转了个圈:“我换好啦,好看吗?”
他抬眸看来,目光在我身上顿了顿,喉结轻轻动了动,眼底分明是掩饰不住的惊艳。却只低低应了声“嗯”,随即移开视线,耳根悄悄红了。
“你怎么不看我呀?”我往前凑了凑。
他轻咳一声,转身望向庭院:“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嗯,好。”我应着,眼睛一亮,瞅见院里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手疾眼快地攀住树干,三两下就爬了上去。
“姑娘,你这——慕颜,你这是做什么?”顾墨轩的声音带着惊讶,从树下传来。
“我要休息了呀。”我坐在粗壮的枝桠上,晃着腿往下看。
“休息?”他仰头望着我,眉头微蹙,“你爬树上干嘛?我说的休息,是让你去府里的房间,已经给你备好了床榻。不用再风餐露宿,不必睡在树上。”
“啊?这样吗?”我愣了愣,随即笑起来,“好啊。”
说着便要往下跳,身子刚离地,就落入一个稳稳的怀抱。他抱着我落地,低头看我时,眼神里带着点探究:“没想到你爬树的动作这么熟练。”
“我也不知道呀,”我挠挠头,笑得一脸无辜,“好像天生就会呢。”
他望着我,眸光微动,像是觉得我身上有许多古怪,不像寻常女子。但那点疑惑很快被无奈的笑意取代,指尖轻轻点了点我的额头:“走,带你去看房间。”
我乖乖应着,看他转身时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心里莫名觉得欢喜。
他带我到一间宽敞雅致的房间,雕花大床铺着锦缎被褥,角落里还摆着插满鲜花的瓷瓶。
“哇,这里好漂亮!”我眼睛发亮,转头问他,“我睡这里吗?”
“嗯。”他点头,“你先歇息,我也回去了。”
“啊?你不在这里吗?”我拉住他的衣袖,有些慌。
“姑娘不要……慕颜不要取笑了。”他耳根泛红,“男女授受不亲。”
“授受不亲?那怎么样才能亲呢?”我歪头问。
他被问得一怔,半晌才道:“你别怕,我明天一早就来看你。”
我闷闷应了声“好”,可半夜里还是忍不住。循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摸到他的房间,轻手轻脚爬上床,挨着他躺下。动作轻得像片羽毛,他竟没醒。
身边有了他,我才觉得安心,很快便睡熟了。
天刚亮,我先醒了,见他睁开眼,便笑着说:“你醒啦?我睡得好舒服,我喜欢跟你睡觉。”
话音刚落,门外的侍女们忍不住低低笑出声。
“去去去,都下去。”他沉声斥道,侍女们慌忙退了出去。
他转头看我,无奈又有些无措:“姑娘家的,不要说这种话。”
可他语气里没什么真恼意,我也不怕,只眨着眼看他。他自己似乎也纳闷,为什么被我这样缠着,竟一点也不反感。
半晌,他叹了口气,起身道:“来,吃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