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狼站在三族山谷的入口，脚边是刚铺好的石板路，平整得能映出天上的云。他身后跟着二十个杀狼部落的核心族人，包括他的女人青禾——那个懂藤甲技艺的女人此刻正蹲在路边，手指抚过一块夯土墙的砖石，眼里满是惊叹。
“这墙……是用黄土混着草茎夯的？”青禾抬头，声音发颤。
她见过黑风部落的石墙，却没见过这般规整的弧度，墙面上还嵌着削尖的木刺，明显是为了防攀爬。
苍狼没说话，目光扫过不远处的牲畜圈。三十多只绵羊正低头啃着新割的牧草，几头黑猪在泥里打滚，圈栏用手腕粗的硬木钉成，连最野的公羊都撞不开。杀狼部落常年逐水草而居，牲畜养得颠沛流离，哪见过这般安稳景象。
“这边看。”柳飞领着他们往锻造坊走。
风箱“呼嗒”作响，三个赤膊汉子正抡锤打铁，通红的铁水在泥范里凝成形状，竟是一把带弧度的弯刀——比杀狼部落的弯刀窄了半指，刃口却亮得晃眼。旁边的泥灶上，铜水正顺着陶管流进模具，冷却后竟是一枚枚指甲盖大的铜钉，大小均匀得像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精度……”苍狼伸手想去碰那把刚淬过火的弯刀，指尖刚要碰到又猛地缩回。
他部落的铁匠打十把刀，有八把会歪歪扭扭，哪见过这般齐整的活儿。青禾已经凑到风箱边，看着木杆带动皮膜鼓风，火苗在炉膛里窜得老高，喃喃道：“原来火能旺成这样……”
柳飞递过一块刚锻好的铁片：“试试。”
苍狼接过，用随身的弯刀劈去，只听“当”的一声，他的弯刀卷了刃，铁片上却只留一道白痕。他喉咙发紧，这铁片的硬度，竟比黑风部落的铁甲差不了多少。
“这些房子，是石头混着糯米汁砌的，能挡风雪。”柳飞指着山坡上的木屋…
“圈里的家畜，够三百人吃一个冬天。城墙再修三个月，能挡住千把人的冲击。”他顿了顿，看向苍狼，“杀狼部落要是留下，这些，你们都能有。”
苍狼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他想起部落里漏风的帐篷，想起冬天饿死的孩子，想起黑风部落抢走最后一袋麦种时，青禾哭红的眼。可他更想起黑煞的铁甲兵踏碎兄长头骨的声音，想起八百铁骑冲垮部落阵型时，天地间都是血的腥气。
“柳飞兄弟的好意，我心领了。”苍狼声音沙哑，“但黑风部落……惹不起。”
赤牙急了：“哥！我们已经没退路了！再不想法子，冬天都熬不过去！”
“住口！”
苍狼喝止他，眼里闪过一丝痛苦…
“去年五百人都挡不住他们一次冲锋，这里就算有石墙，能挡多久？”
柳飞没逼他，转身进了木屋，拿出一叠兽皮图纸递给苍狼。上面画着带血槽的长矛、能扣在手臂上的小盾牌，还有一种双层藤甲的结构图，夹层里填着麻布和桐油——青禾只看一眼，就知道这甲胄比她做的结实三倍。
“这些，你拿着。”柳飞的声音很平静。
“不用你加入，只要以后不再打三族的主意。这些图纸，够杀狼部落多撑些日子。”
苍狼捏着图纸，指腹都在发烫。他活了四十多年，见过抢东西的，见过换东西的，从没见过把保命的法子白白送人。
他盯着柳飞看了半晌，终于咬牙道：“我苍狼在此立誓，杀狼部落往后绝不再踏足三族地界，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他没说加入，柳飞也没再劝。
送走苍狼时，柳飞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山口，对巴图道：“备料，造新弩。”
接下来的一个月，山谷里多了个奇怪的木架子。柳飞领着三个手艺最好的杀狼俘虏（苍狼留下的“诚意”），用硬木做弩身，把兽筋泡在桐油里反复捶打，又让蒙卡带着人去山里挖一种黑石（后来知道是硝石），混着木炭和硫磺捣成粉末——这是他改良的火药，能让石雷的威力翻倍。
新弩造出来那天，柳飞让人竖起三层藤蔓铠甲，后面再垫上一块薄铁板。他亲自上弦，扣动扳机，弩箭“嗖”地射出，穿透三层铠甲，竟在铁板上钉出个深痕。
“就叫‘破甲弩’。”柳飞看着那支箭，眼里闪着光。
“选三十个身手最好的，日夜训练，只练一样——快、准、狠。”
半个月后，黑风部落的粮仓燃起大火的消息，像风一样传遍了北域。据说那晚，二十多个黑影摸到粮仓外，先用破甲弩射杀了巡逻的守卫，再用火药炸开粮仓门，一把火将足以支撑黑风部落过冬的粮食烧了个干净。黑煞气得当场砍了三个队长，却连偷袭者的影子都没抓到。
消息传到杀狼部落时，苍狼正在给刚满月的儿子喂粥。
赤牙冲进来，手里还攥着半块从火场捡来的弩箭碎片——那箭头的形状，正是柳飞图纸上画的样式。
“哥！是柳飞！他真的敢打黑风部落！”赤牙声音都在抖。
“黑风部落乱了，听说他们要提前南下抢粮，粮仓没了，他们连过冬的底气都没了！”
苍狼看着儿子碗里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粥，又想起柳飞山谷里圈养的肥猪，想起那些平整的房屋，想起那张双层藤甲的图纸。
他突然把碗往桌上一放，站起身：“备马！带所有能打的人，跟我去三族山谷！”
青禾拉住他：“你想清楚了？黑风部落不会放过我们的。”
苍狼回头看她，眼里没了往日的恐惧，只剩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再怕，也得活着。柳飞能烧黑风的粮仓，就有本事护着我们活下去。与其等着被黑风部落吞了，不如跟着他拼一次。”
三族山谷的城墙下，苍狼翻身下马，对着迎出来的柳飞，单膝跪地。他身后，杀狼部落的三百战士齐刷刷跪下，尘土里混着他们粗重的呼吸。
“苍狼，愿率杀狼部落，归顺柳飞首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从今往后，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柳飞扶起他，指了指正在浇筑的铁匠炉：“里面的铁水快好了，正好，我们一起锻造能劈开黑风铁甲的刀。”
苍狼看着炉膛里翻滚的红光，突然笑了。那是他被黑风部落打怕了之后，第一次真心笑出来——原来北域的冬天，未必只有抢和逃两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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