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域的第五个春天,东海的渔港来了艘奇怪的船。
船身是乌木造的,比新域最大的漕船还长三丈,船头雕着鹰嘴,帆布上画着太阳纹——影部的斥候说,这是“东瀛岛”的船,岛上的人“断发文身,善使倭刀”,常年在东海劫掠,华武时就没少为这事头疼。
渔港守将慌了,派人快马报往长安:“东瀛人登岸了,杀了三个渔民,抢了两艘货船!”
议事厅里,柳飞看着渔港的地图,指尖划过“钓鱼屿”——那是东海的一座小岛,据说周围海域鱼群密集,还是通往东瀛的必经之路。他抬眼问苍狼:“工部的‘海船’造得如何了?”
苍狼拍着胸脯,身后的匠人捧着船模:“回首领,新造的‘楼船’长十丈,分三层,底层能装五十石粮,中层住人,顶层架床弩,船身包着铁皮,撞得过东瀛的乌木船!”他指着船模的尾舵,“这‘活舵’是按您说的‘杠杆原理’做的,一个人就能掌舵,比华武旧船灵便三倍。”
“好。”柳飞看向蒙卡,“战部选五百锐士,换上水师服,乘楼船去钓鱼屿,不是去打,是去‘护渔’——告诉渔民,新域的水师在,谁也别想抢他们的鱼。”
三日后,楼船抵达钓鱼屿。东瀛的乌木船果然又来劫掠,可刚靠近,楼船顶层的床弩就射出火箭,点燃了他们的帆布。东瀛人想跳帮厮杀,却被楼船两侧的“拍杆”(悬挂的巨石)砸得人仰马翻——那是苍狼借鉴攻城器械改的,专克跳帮的海盗。
首战告捷,渔民们围着楼船欢呼,把刚打的大鱼往船上抛。蒙卡让人把东瀛俘虏绑在桅杆上,用新域通用语喊:“想活命就带话回东瀛,东海是新域的渔场,再敢来,船碎人亡!”
消息传回长安时,柳飞正在看阿雅农部的新账本。账本上,东海的“鱼税”(按捕获量抽一成,用于修渔港)比去年翻了倍,渔民们用卖鱼的钱买了新域的“纺车”(苍狼仿大食国的样式改的,纺线比手工快五倍),家里的婆娘织布换粮,日子比种地还滋润。
“渔民的事,得有章法。”柳飞对娜道,“影部在渔港设‘海防司’,登记渔船,发放‘渔牌’(刻着船主姓名和吨位),丢了能凭牌领补偿;再让赤牙的刑部订《海律》,严禁滥捕幼鱼,违者罚修补渔港——得让东海的鱼,年年都够吃。”
娜刚应下,西域的商队使者就来了,满头大汗地递上文书:“首领,不好了!大食国和‘波斯国’打起来了,商路被堵,咱们的百炼钢运不过去,他们的琉璃也送不来了!”
新域的手工业者早离不开大食的琉璃——苍狼用琉璃做的“显微镜”(能看清织物的纹路),让织出的布比华武旧布细密三倍,长安的“锦绣坊”靠着这手艺,把布卖到了西域;而大食国也离不开新域的百炼钢,他们的骑兵甲胄,十有八九用的是钓鱼屿的铁矿和新域的冶炼术。
“商路不能断。”柳飞看向地图上的“河西走廊”——那是连接西域和长安的要道,如今被战乱波及,商队不敢走。他对蒙卡道:“战部抽两千锐士,护着商队走河西,沿途设‘驿站’,五里一岗,十里一堡,让商队能歇脚、补给,费用由来往商人分摊。”
又对苍狼道:“把‘百炼钢’的粗坯运到河西驿站,让大食和波斯的工匠自己来取,咱们只收‘加工费’——他们打他们的仗,咱们赚咱们的钱。”
苍狼眼睛一亮:“还是首领想得周全!既不得罪两边,又断不了生意!”
半年后,河西走廊的驿站成了新的“小长安”。新域的锐士守着驿站,大食的商队和波斯的使者在驿站里喝酒交易,虽然言语不通,却能用新域的“算盘”(柳飞推广的十进制算盘)算账,谁也别想糊弄谁。驿站的铁匠铺里,新域的匠人正教波斯人“淬火”,大食的琉璃匠则教新域人“吹制”(把琉璃烧软了捏成各种形状),叮叮当当的敲打声里,竟透着股和谐。
长安的锦绣坊里,织娘们围着新织机,眼睛瞪得溜圆。
那是苍狼按柳飞的图纸造的“提花机”——机身上绷着经线,脚下踩着踏板,手里的纬线穿过时,花纹能按“花本”(预先编好的竹片)自动形成,一天能织出华武旧织机三天的量,还能织出“新域狼旗纹”“双季稻穗纹”,比手工绣的还精致。
“这机子,真神了!”织娘翠儿摸着刚织好的锦缎,上面的石榴花纹栩栩如生,她丈夫是新域卫的士兵,她想织块这样的布,给儿子做件新衣裳。
可高兴没几天,麻烦来了。
旧织机的织户闹到了刑部,说提花机抢了他们的活路,要求“禁了这妖物”。赤牙查了查,发现闹得最凶的是几个华武旧世家的“织坊主”,他们养着上百个织奴,靠手工织布剥削钱财,提花机一出来,他们的布卖不出去,自然急了。
柳飞没禁提花机,反而让阿雅农部在长安城外开了“织机学堂”,免费教织娘用提花机,学成后能进锦绣坊,工钱比旧织坊高两倍。他对赤牙道:“《新域律》里写着‘技艺无罪’,世家想靠旧法子剥削,门都没有。但也不能让旧织户饿死——给他们分田,不愿种地的,就去学修织机,工部正缺这样的匠人。”
学堂里,翠儿学得最快,她不仅会用提花机,还琢磨着改“花本”,把东瀛的太阳纹、大食的卷草纹织进布里,新域的商队说,这“杂糅纹”在西域卖得最好。柳飞听说后,赏了她十亩田,还让苍狼按她的想法改织机,翠儿成了长安第一个“女匠师”,连大食的使者都来向她请教。
这事传到学堂时,孩子们正围着新来的先生——那是个从波斯来的“星象师”,带来了“浑天仪”(能测日月星辰的运行),说“地球是圆的,新域在东,大食在西,绕一圈能碰面”。
孩子们不信,吵着要柳飞评理。柳飞笑着带他们去工部,苍狼正在造“地球仪”(用乌木球做的,刻着新域、大食、东瀛的位置),转动时,长安和大食的位置果然能转到对面。
“世界很大。”柳飞指着地球仪,“新域的织机能织出天下的花纹,新域的船能驶向天下的港口,但最重要的是,你们要学天下的学问——不仅学耕种、打铁,还要学星象、算学、异族的话,这样才能走得更远,看得更清。”
孩子们似懂非懂,却把“天下的学问”记在了心里。
那年冬天,东海的渔港来了第二艘东瀛船。这次船上没有刀光,只有个捧着“国书”的使者,说东瀛的“天皇”想和新域“通好”,用他们的“硫磺”换新域的“提花机”。
柳飞看着国书,对使者道:“硫磺可以换,但提花机的技术,得你们的匠人来长安学,学不会,就别想带走。”他顿了顿,眼神锐利,“还有,东海的渔民,不许再动。不然新域的楼船,能到你们的东瀛岛。”
使者连连应下,临走时偷偷看了眼渔港的楼船——那船比他们的鹰嘴船大,船舷的床弩闪着冷光,他知道,新域不是华武,惹不起。
长安的雪落下来时,柳飞站在城楼上,望着东海的方向。那里的帆影越来越密,有新域的楼船,有东瀛的货船,还有大食的商队,在钓鱼屿的海域交汇,像一幅流动的画。
他想起刚到北域时,钟老说“活下去就好”;如今,新域不仅活下来了,还把帆影驶向了更远的海。
“首领,西域的商队带信来,说大食和波斯停战了,想请您去‘撒马尔罕’(西域的大城)参加‘商盟会’。”娜递来信鸽传的纸条,上面画着个奇怪的符号——是新域、大食、波斯共同商定的“商盟标记”。
柳飞笑了笑,把纸条折好:“告诉他们,明年春天,我去。”
他要带着新域的织机图纸、百炼钢的样品,还有长安学堂的孩子们画的“世界地图”——不是去炫耀,是去告诉天下:新域的门,永远为耕耘者敞开,为开拓者敞开。
雪落在朱雀门的铜钉上,融化成水,像新域流动的血脉。属于新域的故事,还在往更远的地方写,而那支从北域走来的队伍,早已把“韧”字刻进了每一寸土地,每一片帆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