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的周六，云锦接到了出版社的电话，说她为《老北京胡同志》画的插画被一位“重要客户”点名表扬，想约她见面聊聊增补细节的事。地点定在景山公园附近的一家茶馆，临着红墙，名字叫“听风榭”。
云锦特意穿了条素色棉布裙，抱着画稿走进茶馆时，午后的阳光正斜斜落在雕花木窗上。服务生引着她穿过回廊，在最里间的雅座前停下：“云小姐，里面请，张先生已经在等您了。”
“张先生？”云锦愣了一下，推门进去的瞬间，呼吸猛地顿住。
靠窗的茶座前，张桂源正低头翻看她的画稿。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羊绒衫，没戴眼镜，阳光落在他睫毛上，冲淡了几分金融场上的冷硬，多了点温和的轮廓。听见动静，他抬眸看来，眼底带着浅淡的笑意：“来了。”
云锦抱着画夹的手指紧了紧，心跳莫名加速：“是……是您？”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位“重要客户”会是他。
“坐。”张桂源示意她对面的位置，桌上泡着今年的明前龙井，茶汤清亮，“出版社说你把胡同里的‘魂’画出来了，我爷爷看了初稿，让我务必请你再添几幅老宅的细节。”
他提起“爷爷”时，语气自然得像在说寻常家事。云锦这才放松些，坐下翻看画稿：“张老将军也看了我的画？”
“嗯，他住了大半辈子胡同，说你画的门墩、砖雕比照片还真。”张桂源指尖点在一幅画着垂花门的素描上，“这里的雀替纹样，能不能再细化点？他总说以前门楣上的缠枝莲是宫里匠人亲手雕的。”
云锦凑近看了看，认真点头：“可以，我明天再去胡同里拍些细节，保证画得准确。”她说话时，鬓角的碎发垂下来，被风轻轻吹得晃动，像只怯生生的蝴蝶。
张桂源的目光在她发梢停留了半秒，移开视线时，唇角微不可查地弯了下：“不用急，先喝茶。”他给她斟了杯茶，动作流畅舒展，和他在金融会上雷厉风行的样子判若两人。
两人聊起胡同里的老物件，从门环上的铜锈到窗棂上的冰裂纹，张桂源竟知道得比她还细。他说小时候爬过院里的老枣树，说爷爷总在葡萄架下教他下象棋，说胡同口的修车铺大爷手艺有多好——这些带着烟火气的细节，让他身上的“距离感”一点点消融。
“您……不像我想象中那样。”云锦捧着茶杯，小声说。她以为这种站在资本顶端的人，开口闭口都是K线图和并购案。
张桂源抬眸看她，眼底带笑：“你想象中我是什么样？”
“就是……很严肃，说话都带着数字味儿。”云锦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低头抿了口茶，脸颊泛着浅红。
他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空气传过来，带着点磁性的暖意：“在生活里不用谈数字。”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画稿里夹着的一张小速写——正是那天在胡同里，他弯腰捡画的背影，线条简单，却透着细腻的温柔。
云锦发现他看见了，瞬间窘迫得想把画稿藏起来：“我……随便画的。”
“画得不错。”张桂源却没移开视线，语气认真，“比财经杂志上的照片好看。”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屏幕上跳跃着“秦秘书”的名字。他接起电话，语气瞬间切换成工作状态，简洁干练：“让风控部把新能源项目的尽职调查报告发我邮箱，下午五点前必须看到；另外，通知法务，和欧洲那边的并购案暂时搁置，我要重新评估风险。”
不过两分钟的通话，周身的气场已经变回那个冷静果决的资本操盘手。挂了电话，他看向还在发愣的云锦，眼底的冷意迅速褪去，又变回温和的样子：“抱歉，工作上的事。”
云锦摇摇头，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忽然意识到，眼前的男人活在两个世界里——一个是刀光剑影的金融战场，一个是槐香满巷的老北京旧时光。而她，恰好撞进了他最柔软的那一面。
离开茶馆时，张桂源坚持送她到胡同口。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红墙下的光影明明灭灭。他忽然停下脚步，递给她一个牛皮纸信封：“这是爷爷让我转交给你的，说是‘定金’。”
云锦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张泛黄的老照片——有五十年代的胡同全景，有张老将军在葡萄架下的留影，还有个穿着小军装的小男孩，正趴在老槐树下看书，眉眼间竟和现在的张桂源有七分像。
“这些照片……”云锦惊讶地抬头。
“比画稿更有用吧？”他看着她眼里的光，声音放轻，“下次去老宅写生，我陪你。”
云锦的心猛地一跳，夕阳的光落在他脸上，暖得让她有点眩晕。她用力点头，指尖捏着照片，像握住了一把打开他世界的钥匙。
而张桂源看着她泛红的耳根，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京圈里人人都知道他张桂源从不做“无用功”，可只有他自己清楚，从捡起那幅《东京梦华录》开始，从看见她画里的老槐树开始，他就心甘情愿地，为这个闯进胡同的小姑娘，乱了自己的章法。
红墙外的车水马龙渐渐模糊，风里又飘来槐叶的清香。云锦知道，这场始于胡同的缘分，才刚刚开始。而等待他们的，除了甜腻的心动，还有京圈里无形的门槛、家族的审视，以及金融场风波可能带来的惊涛骇浪——但此刻，她只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他眼底藏不住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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