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搬出画室的那天，天气阴沉得像要下雪。左奇函开车来帮忙搬家，看着她把张桂源送的珐琅锅、书签和画具一件件装进箱子，动作利落得像在切割一段旧时光。
“真不跟他说一声？”左奇函靠在车门上，看着她把最后一个箱子搬出来，语气带着犹豫，“他那天在会议室……可能就是嘴硬。”
“说什么？说我不需要他的赞助了？还是说我搬走了，以后别再找我？”云锦关上车门，声音平静无波，“没必要。”她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牵扯，哪怕只是一句告别，都觉得像是在示弱。
左奇函没再劝，只是默默发动车子。后视镜里，胡同深处那间熟悉的画室越来越远，云锦别过脸，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眼眶却悄悄红了。
张桂源知道云锦搬走的消息时，正在和设计师确认新的灯光方案。助理小心翼翼地汇报：“云小姐……搬到左少家附近的公寓了，左少帮她搬的家。”
他握着笔的手顿了顿，图纸上的灯光线条歪歪扭扭。沉默了几秒，他淡淡道：“知道了。让施工队按原计划推进，别耽误了插画展。”
助理愣了一下——明明说要“考虑终止合作”，怎么还在推进方案？但看着张桂源冷硬的侧脸，终究没敢多问。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像两条平行线，在各自的轨道上运行，却又在不经意间被“插画展”这个纽带牵扯着。
云锦找了新的场地，规模比之前小了一半，却布置得更用心。她每天泡在展厅里，核对展品、调试灯光、联系媒体，忙得脚不沾地，试图用疲惫麻痹自己。左奇函几乎天天都来帮忙，给她带饭、搬画框、甚至学会了装展架，嘴上骂骂咧咧“累死爷了”，手上的活却没停过。
张桂源那边，虽然没再和云锦联系，却用另一种方式参与着——他让文化公司的合作媒体主动联系云锦，提出免费报道；让相熟的策展人给云锦送来了专业的布展建议；甚至匿名给展厅捐了一批顶级的防盗展柜，只说是“支持民间艺术”。
这些事，云锦后来都知道了。左奇函骂骂咧咧地告诉她：“张桂源那孙子就是贱，放着好好的女朋友不当面疼，非要搞这些偷偷摸摸的事！”
云锦没说话，只是看着那些崭新的展柜，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知道张桂源的脾气，嘴硬心软，骄傲得不肯低头，却又忍不住用自己的方式关心她。这份别扭的温柔，让她既生气又心疼。
插画展开幕前三天，云锦在展厅核对展品时，不小心从梯子上摔了下来，脚踝崴得红肿。左奇函不在，她咬着牙想站起来，却疼得倒抽冷气。正狼狈时，展厅的门被推开，张桂源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得吓人。
他是来送最后一批匿名捐赠的画册的，却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没等云锦反应过来，他已经快步走过来，蹲下身查看她的脚踝，语气带着压抑的怒气：“怎么这么不小心？左奇函呢？让他来照顾你就是这么照顾的？”
“不用你管。”云锦想推开他，却被他按住肩膀，动弹不得。
“我不管谁管？”张桂源的声音又急又哑，小心翼翼地扶她起来，“走，去医院。”
“不去！我还有事没做完。”云锦犟着不肯动，眼眶却红了——他明明关心她，却非要用这种指责的语气，好像他们之间只剩下争吵。
“什么事比你的脚重要？”张桂源的耐心快耗尽了，直接打横把她抱起，“听话。”
他的怀抱很稳，带着熟悉的雪松味，让云锦瞬间慌了神，挣扎着要下来：“张桂源你放我下来！这里是展厅，别人看到不好！”
“看到又怎么样？”张桂源低头看她，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我抱我女朋友，天经地义。”
这是冷战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主动承认“女朋友”这个身份。云锦的心跳漏了一拍，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只能任由他抱着往外走，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医院里，医生给云锦的脚踝敷药、缠绷带，嘱咐她至少静养一周。张桂源全程没说话，却细心地记下医生的每一句话，给她倒水、买吃的，笨拙却认真。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带着一丝尴尬，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云锦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忽然轻声说：“那些媒体、展柜……是你安排的吧？”
张桂源的动作顿了顿，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淡淡道：“好好养伤，别想太多。”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云锦追问，“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方式？”
他转过身，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告诉你，你会接受吗？”
云锦愣住了。是啊，她不会。以她的脾气，只会觉得这是他的“施舍”，只会更倔强地拒绝。他们太了解彼此的骄傲，也太清楚彼此的软肋，才会在这场冷战里，互相伤害又互相牵挂。
“插画展……我会让助理帮你盯着，你在家好好休息。”张桂源避开她的目光，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硬，“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转身离开的背影，挺拔却带着一丝落寞。云锦看着他消失在病房门口，心里五味杂陈。这场冷战，好像在这一刻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却又因为两人的倔强，没能真正靠近。
回到家，左奇函已经等在门口，看到她脚踝上的绷带，瞬间炸了：“张桂源没照顾好你？我去找他算账！”
“不关他的事。”云锦拉住他，轻声说，“奇奇，谢谢你这段时间陪着我。”
左奇函看着她眼底复杂的情绪，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你俩……真是能急死人。”
冷战还在继续，却好像有什么东西悄悄变了。张桂源依旧没再主动联系云锦，却每天让助理汇报插画展的进度，顺便“无意”间透露他的消息——“张总今天开会提到你画的门墩很有灵气”“张总让厨房炖了消肿的汤，让助理给你送过去”。
云锦嘴上不说，却把那些话悄悄记在心里，看着助理送来的汤，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插画展开幕当天，云锦拄着拐杖出现在展厅。张桂源也来了，站在人群的角落，远远地看着她接受采访，眼底带着温柔的笑意。两人没有说话，没有靠近，却在目光交汇的瞬间，读懂了彼此未说出口的心意。
冷战还没结束，骄傲还没放下，但那道厚厚的心墙，已经在无声的拉扯里，裂开了一道缝隙，让温暖有了可乘之机。只是这两个同样拧巴的人，还需要一点时间，一点勇气，才能真正跨过那道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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