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露水打湿了露台的栏杆,云锦裹着张桂源的外套坐在藤椅上,指尖夹着的烟燃到了尽头,烫得她猛地缩回手。身后传来脚步声,她慌忙将烟蒂摁灭在花盆里,转身时脸上已堆起笑意:“怎么醒了?”
张桂源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指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走过来将她圈进怀里,外套下摆遮住她藏在身后的手:“夜里凉,怎么不多穿点?”他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烟味,喉结动了动,却没追问。
云锦往他怀里缩了缩,鼻尖蹭过他的锁骨:“睡不着,想吹吹风。”她避开他的眼睛,指尖在他腰侧画着圈,“你呢?被我踢下床了?”
他低笑着捏她的脸:“是被某只偷抽烟的小猫吵醒的。”他伸手从她发间摘下一片落叶,动作温柔得像在对待易碎品,“什么时候学会的?我怎么不知道。”
云锦的心猛地一沉,像被投入冰湖。她推开他站起身,外套从肩头滑落,露出后背那道浅淡的疤痕——那是年少时被混混围堵留下的,她从没告诉过他。“知道又怎么样?”她声音发紧,带着刻意的尖锐,“觉得我不是你想的那种‘干净女孩’了?”
张桂源的脸色瞬间冷了下去,他捡起外套重新披在她身上,力道重得让她皱眉:“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火气,“你就不能对我坦诚一点?抽烟、疤痕、还有你从不肯提的过去……云锦,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当什么?”云锦突然笑了,笑里带着自嘲,“当能陪你疯玩一夜的人,不够吗?”她后退一步撞在栏杆上,月光照在她脸上,眼底的脆弱一闪而过,“你以为我真的是那个画里藏着温柔的女孩?张桂源,我混过街头、跟人打过架、为了钱画过违心的商业稿……这些你都知道吗?”
“我不在乎这些!”张桂源上前一步攥住她的手腕,指节泛白,“我在乎的是你把我推开!你宁愿自己扛着所有事,也不肯告诉我一句实话!”他盯着她的眼睛,那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痛苦,“你以为只有你有过去?我爸妈离婚那年,我差点跟人去飙车撞断腿,这些你又知道吗?”
云锦愣住了。她从没见过张桂源这样失控的样子,他总是温柔的、包容的,像不会发脾气的港湾。可此刻他眼底的裂痕,比她后背的疤痕更刺眼。
“你总说我把你当‘乖女孩’,”张桂源松开她的手,后退半步,声音里带着疲惫,“可你从来没给过我了解‘不乖’的你的机会。”他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烟盒,抖出一支点燃,动作生涩又熟练,“你看,我也会抽烟。但我以为,在你面前不用藏。”
烟雾模糊了他的表情,云锦突然想起昨晚在酒吧,他替她挡开搭讪者时的样子;想起清晨他在画稿上写“永远的灵感来源”时的温柔;想起刚才他发现她抽烟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受伤。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闷得发疼。
“我不是故意的。”她低声说,声音哑得厉害,“我只是……怕你知道了会走。”怕他发现她不是温室里的花,而是在泥里挣扎过的野草,怕他眼里的温柔会变成厌恶。
张桂源掐灭烟,走过来轻轻抱住她,力道却很轻,像怕碰碎她:“傻瓜。”他吻了吻她发顶的碎发,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我走过的泥路,不比你少。”他指尖轻轻拂过她后背的疤痕,动作温柔得让她想哭,“这些痕迹不是污点,是我们能走到彼此身边的路。
云锦埋在他怀里,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他赤裸的肩膀上,烫得他微微一颤。原来最痛的不是隐瞒,而是明明彼此都带着伤痕,却因为害怕被嫌弃,而把最真实的自己藏在阴影里。
露台上的月光冷得像霜,却照不进两人交叠的影子里。张桂源抱着她回卧室时,脚步放得很轻。他替她擦眼泪时,云锦突然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这里……以前住过很多不安。但现在,被你填满了。”
他低头吻去她的眼泪,吻得又轻又涩:“我的也是。”他的掌心贴着她的后背,覆盖住那道疤痕,“以后不许再藏了,不管是烟,是疤痕,还是难过。”
云锦点点头,眼泪却流得更凶。原来甜腻的亲密会让人沉沦,可带着痛的坦诚,才让心真正贴在一起。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照亮了床单上未干的泪痕,也照亮了彼此眼底藏了太久的、带着裂痕的真心。
夜还很长,但这一次,他们不再用温柔当伪装,而是把所有的尖锐和脆弱,都摊开在月光下——因为爱到深处,从来不止共享甜蜜,还要共担那些藏在阴影里的、带着疼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