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深秋，阳光透过光秃秃的枝桠，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云锦背着画板走在天坛的石板路上，祈年殿的鎏金宝顶在蓝天下闪着微光，风里带着松针的清冽气息。
她找了个石阶坐下，翻开画板。五年前的春天，张桂源就是在这里，漫不经心地靠在朱红柱子上，手里把玩着一枚设计成祈年殿轮廓的戒指，却在她转身时突然单膝跪地，语气带着惯有的笃定又藏着一丝紧张：“京圈里的规矩我都懂，但娶你这件事，我只想按自己的心意来。” 那时他刚接手家族部分事务，身边从不缺示好的人，却把一枚普普通通的银戒看得比任何商业合同都重。她笑着捶他“老派又幼稚”，眼泪却掉在他手背上，烫得他立刻起身把她搂进怀里，低声说“以后每年都带你来许愿，许到我们头发白了为止”。
画笔在纸上流动，勾勒出殿宇的飞檐翘角，却在落笔时，不自觉地添了两个依偎的剪影。云锦看着画里的影子，轻轻叹了口气，把画板合上——原来有些记忆，根本不用刻意回忆，就刻在骨子里。
周末，左奇函约她去颐和园。游船划过昆明湖时，他指着远处的十七孔桥笑：“记得吗？那次家族聚会后，他偷偷带你溜到这儿划船，说‘京圈的场子太吵，只有这儿配得上你’。结果他那恐高的毛病在爬山的时候犯了，攥着你手的劲儿，差点把你镯子捏碎，被你笑了整整一年。
云锦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嘴角弯起温柔的弧度：“他那时候总说‘家里的事你不用操心，我都安排好’，结果自己在桥中间腿软得像面条，还嘴硬说‘是风太大站不稳’。” 她顿了顿，语气轻淡，“不过那天他偷偷跟我说，恐高也没关系，只要牵着我的手，闭着眼都敢走。”
左奇函没接话，只是递给她一块热乎的烤红薯。热气模糊了视线，也软化了心里那点残存的尖锐。
去故宫那天是个晴天。云锦沿着中轴线慢慢走，红墙黄瓦在阳光下格外耀眼。她在角楼停下，这里是他们正式见面的地方。那时他穿着定制西装，却在人群里一眼看到穿着帆布鞋写生的她，走过来时皮鞋踩在石板路上的声音都带着节奏，手里还拎着刚从胡同口买的糖葫芦，糖霜沾了满手。他说“京圈里的姑娘我见多了，可没见过谁能把角楼画得这么有灵气”，眼神亮得像天上的星星，完全没有传闻中“矜贵疏离”的样子。
现在想来，他不是没付出过真心，只是后来被家族事务、商业应酬磨得越来越忙。他以为用资源给她铺路、用物质给她安稳就是爱，却忘了她要的，从来只是他放下身份后的陪伴，和不被忽略的在意。
路过珍宝馆时，云锦看到一对年轻情侣在拍照，男生耐心地帮女生整理围巾，轻声说“这边光线好”，像极了以前的他们。她拿起手机，拍下那对情侣的背影，犹豫了很久，终究没点开那个熟悉的对话框。
后来去国家大剧院看歌剧，中场休息时，云锦站在露台吹风，望着长安街的车水马龙。手机突然震动，是杨博文发来的消息：“张函瑞说，张桂源把你以前提过的那部冷门歌剧版权买下来了，还把家族捐赠的音乐厅改了声学设计，说‘这样你听着舒服’。”
云锦看着消息笑了，带着点无奈，也带着点微暖。他还是这样，学不会细腻的关心，只会用京圈里最直接的方式表达在意——用资源铺路，用行动证明，却忘了她当初爱上的，本就是他抛开这些光环后的样子。
最后一站是国贸CBD。站在顶层露台俯瞰这座城市的繁华，云锦想起张桂源第一次带她来这里的样子。他指着楼下自家集团的写字楼说“以后这栋楼的顶层留给你当画室”，眼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那时他会牵着她的手穿过名利场的人群，会在长辈面前护着她说“她喜欢就好”，会在深夜应酬结束后，再远都要绕路去给她买一碗热汤。
“在看什么？”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云锦回头，看到张桂源站在不远处，穿着深色大衣，手里拿着一杯热奶茶，显然是刚从附近的家族公司办公室过来。他看到她，眼里闪过一丝紧张，把奶茶递过来：“猜你会来这里，让助理买了你以前爱喝的三分糖，他跑了三家才找到这家老店。”
云锦接过奶茶，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心跳莫名快了半拍。两人并肩站在露台上，谁都没说话，只有风吹过的声音。远处的夕阳把天空染成橘色，像极了他们初遇时的黄昏。
“这里的夜景，还是和以前一样好看。”张桂源先开了口，声音有点哑，“以前总说带你来顶楼看日落，结果被各种会议绊住，一拖就……”
“都过去了。”云锦轻声打断他，语气平静，“我今天来，只是想好好和过去告个别。”
她转头看他，眼里没有恨，也没有热烈的爱，只有一种历经沉淀后的温和：“张桂源，北京的风还记得我们爱过的样子，这就够了。”
张桂源看着她的眼睛，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点了点头，轻声说：“好。”
晚风吹起云锦的头发，带着城市的烟火气。她知道，那些散落在北京各处的爱意痕迹，不会消失，但也不会再让她沉溺。它们会变成养分，让她慢慢生长，至于未来会不会和身边这个人重新同行，或许连北京的风，都需要时间来回答。
至少此刻，故地的阳光很暖，手里的奶茶很甜，而心里的那点犹豫与暖意，正在慢慢舒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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