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没走。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错，只能默默地拉过一把椅子，在病床边坐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双手放在膝盖上，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病房里瞬间陷入沉默，只有他翻文件的沙沙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云锦的目光落在他打着石膏的右臂上，纱布边缘隐约透出的血迹刺得她眼睛发酸。她想替他掖掖被角，想问问他疼不疼，想告诉他这几天她有多担心，可话到嘴边，都变成了无声的叹息。
张桂源假装专心看文件，眼角的余光却能瞥见她红着眼眶的样子。她瘦了些，眼下有淡淡的乌青，头发随意地挽着，几缕碎发垂在脸颊边，看起来憔悴又狼狈。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火气莫名消了些，可嘴上依旧没松口，翻文件的动作却故意放慢了。
云锦就那么静静地坐着，不说话，也不打扰，只是目光执拗地跟着他的身影。她知道他在闹别扭，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这个永远沉稳的男人，只有在在乎的人面前，才会露出这样幼稚的一面。
过了约莫半个钟头，张桂源终于忍不住了，头也不抬地说：“看够了？我脸上有花？”
云锦被他突然的话吓了一跳，连忙摇头，声音细细的：“没……没有。”
“没看够就继续看。”他哼了一声，语气依旧硬邦邦的，“反正我这病人也没什么事，正好给你当风景看。”
云锦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知道他这是还没消气，也不敢再惹他。她沉默地站起身，替他倒了杯温水放在床头，又把散落的文件轻轻整理好，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他。
张桂源眼角的余光追着她的动作，心里那点残留的火气，被她这小心翼翼的样子磨得差不多了，可面子上还是拉不下，依旧板着脸看文件，假装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又坐了一会儿，云锦见他实在没打算理自己，只好轻声说：“那你先休息，我去看看左奇函他们在不在。”
张桂源没应声，像是没听见。
云锦咬了咬唇，一步三回头地走出病房。刚到走廊，就看到左奇函和杨博文提着果篮走来，看到她眼睛一亮：“你可算到了！桂源怎么样？没跟你发脾气吧？”
“他……”云锦叹了口气，眼底带着委屈，“不理我，还在生我气。”
“他那是嘴硬。”杨博文拍了拍她的肩，“刚醒的时候还问我们‘谁让你们把她叫回来的’，嘴上说着不用，耳朵都快竖起来等你消息了。”
左奇函也帮腔：“就是！他这几天在医院蔫得像霜打的茄子，你一来，眼睛都亮了，就是死要面子不肯承认。”
云锦被他们说得心里稍微暖了些，却还是没底：“可他刚才对我好冷淡，还让我走……”
“放心吧，”左奇函笑得神秘，“他那是等着你哄呢。你想想，他为了你喝那么多酒，还出了车祸，发点脾气怎么了？多陪他几天，好好照顾他，保管气就消了。”
三人正说着话，病房门突然开了条缝，张桂源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聊够了没有？左奇函，你给我带的文件呢？”
左奇函朝云锦挤了挤眼睛，扬声应道：“来了来了！急什么！”他把果篮塞给云锦，“快去削个苹果，病人得多吃水果。”
云锦看着那扇虚掩的门，心里的委屈渐渐被一丝暖意取代。她提着果篮走到病房门口，看到张桂源正假装专心看窗外，耳根却悄悄红了。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推门走了进去，轻声说：“桂源，我给你削苹果吧？”
张桂源没回头，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声音却比刚才柔和了许多。
窗外的夕阳正好，透过玻璃洒进病房，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云锦坐在床边削苹果，动作轻柔，张桂源靠在床头，看似在看风景，眼角的余光却始终没离开过她的身影。
这场跨越山海的归途，终究还是让迷路的人，重新找到了彼此的方向。只是张桂源心里清楚，这账可没那么好算，这个说跑就跑的丫头，可得好好“罚罚”才行。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