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夕阳渐渐沉了下去,暖黄的光晕落在云锦低垂的侧脸上,给她眼下的乌青镀上了一层柔和的边。她正低着头给张桂源削苹果,手指捏着水果刀,动作有些笨拙——平时画画握惯了画笔,这种精细活总显得手忙脚乱。
心里的慌像揣了只小兔子,砰砰直跳。张桂源虽然没再赶她走,但那刻意板着的脸、硬邦邦的语气,都在提醒她:这气可没那么容易消。她一边小心翼翼地避开苹果核,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怎么补偿他——是炖他最爱的排骨汤?还是把重庆老家的腊香肠都寄来?或者……答应他之前提的婚礼计划?
越想越乱,指尖不自觉地用力,水果刀“噌”地一下划过指尖,殷红的血珠瞬间冒了出来。
“嘶——”云锦低呼一声,慌忙放下刀想去捂手指。
下一秒,手腕就被人攥住了。张桂源不知何时已经凑了过来,原本板着的脸此刻写满了紧张,眉头拧得紧紧的:“怎么这么不小心?”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说了让你别弄,偏不听。”
他嘴上责备着,手上的动作却很轻柔。拉过她的手凑近看了看,见伤口不深,才松了口气,却还是没松开她的手腕,径直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
护士很快拿来了消毒用品,张桂源坚持要自己给她处理伤口。他用没受伤的左手拿起棉签,蘸了碘伏,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指尖。
“疼吗?”他问,眼神专注地盯着那道细小的伤口,语气里的紧张藏都藏不住。
云锦摇摇头,心跳却更快了。他的指尖温热,带着石膏边缘的微凉,轻轻碰在她的伤口上,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却奇异地抚平了她心里的慌乱。她看着他认真的侧脸,额头上的纱布、打着石膏的右臂、微微蹙起的眉头……这些都让她心里又酸又软。
“谁让你笨手笨脚的。”张桂源一边给她贴创可贴,一边低声数落,语气却没了之前的硬邦邦,反而带着点无奈的宠溺,“画画那么灵活,削个苹果能划到手,你是想跟我比谁伤得重?”
云锦被他说得脸颊发烫,小声嘟囔:“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就能划到手?”他抬眼看她,眼底的冰霜早就化了,只剩下藏不住的心疼,“下次再这么不小心,就……”
“就什么?”云锦下意识地追问,心脏莫名提了起来。
张桂源看着她泛红的眼角和微微嘟起的嘴,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原本想说“就罚你天天给我削苹果”,可话到嘴边,却被心里那点冒头的“坏心思”取代。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眼神落在她被创可贴裹住的指尖上,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就罚你……出院回家再说。”
那语气里的暗示太明显,云锦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从脸颊一直烧到耳根。她慌忙抽回手,不敢看他的眼睛,低头盯着床单上的褶皱,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
出院回家……惩罚……
这两个词在脑海里打转,让她想起以前偶尔拌嘴,他也会用这种语气说“等回家再收拾你”,结果无非是抱着她亲到喘不过气,或者让她窝在怀里讲睡前故事。可这次不一样,她跑了这么远,伤了他的心,还间接害得他出了车祸……他说的“惩罚”,会不会很“狠”?
想到这里,她心里又慌又有点莫名的期待,指尖的伤口好像都不疼了,只剩下那片被他碰过的皮肤,烫得厉害。
张桂源看着她红透的耳根和微微颤抖的肩膀,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嘴角却依旧绷着。他当然不会真的罚她,只是这丫头太会躲,不把她“吓”住点,下次指不定又跑哪儿去。但出院回家后的“账”,必须好好算——比如,罚她每天给自己炖汤,罚她睡前必须讲故事,罚她……一辈子都不准再离开视线范围。
护士进来换药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云锦红着脸低头抠床单,张桂源靠在床头“面无表情”地看文件,可那没受伤的左手,却悄悄放在了云锦能碰到的地方,指尖偶尔还会轻轻碰一下她的手背。
夕阳彻底落下去了,护士打开了病房的灯,暖白的光线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微尘。云锦重新拿起苹果,这次不敢再走神,慢慢地削着,果皮连成一条长长的线,像两人之间那道看似绷紧、实则早已悄悄软化的弦。
“苹果……削好了。”她把削得坑坑洼洼的苹果递给他,声音细若蚊呐。
张桂源接过来,没嫌弃形状难看,咬了一大口,故意说:“嗯,没我的手艺好。看来回家得好好练练,以后才能天天给我削苹果。”
云锦的脸又红了,轻轻“嗯”了一声,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温顺。
指尖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可心里的慌却渐渐被一种踏实的暖意取代。她知道,这场跨越山海的风波,终于要在彼此心照不宣的期待里,慢慢走向平息。而张桂源心里的那点“小惩罚”,更像是对未来的某种约定——约定着再也不分开,约定着要把错过的时光,都用往后的日子一点点补回来。
窗外的夜色渐浓,病房里的灯光柔和而温暖。张桂源咬着苹果,眼角的余光追着云锦的身影,心里盘算着出院后的“惩罚清单”;而云锦坐在床边,看着他被纱布包裹的手臂,心里暗暗决定: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再也不跑了。
有些伤口,需要时间愈合;而有些心意,在指尖相触的瞬间,就已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