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风带着凉意,吹得花园里的栀子花瓣簌簌落下。云锦坐在秋千上,脚轻轻点地,让秋千在月光下轻轻摇晃。锦鲤池里的鱼儿甩着尾巴游来游去,鳞片在灯光下闪着银亮的光,无忧无虑得让人心生羡慕。
她就这么呆呆地坐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露水打湿了裙摆也浑然不觉。手里还攥着那份签了字的离婚协议,纸张被夜风吹得发脆,像她此刻的心,一碰就碎。
怎么可能不想留在他身边?她巴不得余生的每一天都能醒来就看到他的睡颜,巴不得继续听他说“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巴不得在他鬓角再添白发时,能笑着替他拔掉。可医生的话像魔咒一样在耳边回响——“五年生存率不到三成”,这轻飘飘的几个字,碾碎了她所有的奢望。
她还有余生吗?就算有,又凭什么要让张桂源陪她耗在看不到希望的治疗里?
眼泪又不争气地涌上来,砸在秋千的木板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她抬手抹了把脸,指尖冰凉,摸到的全是湿意。离婚协议上他的签名还很清晰,凌厉的字迹里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是失望?是愤怒?还是……和她一样的痛?
不敢深想,怕自己好不容易硬起来的心,会在瞬间崩塌。
天亮时,云锦站起身,双腿麻得差点摔倒。她慢慢走回客厅,看着空荡荡的沙发,昨天晚上他受伤的眼神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心脏猛地一抽。她不能再待在这里了,每一寸空气都充满了他的气息,只会让她更难割舍。
简单收拾了一个行李箱,只装了几件换洗衣物和那枚他送的月光石吊坠。走出大门时,她回头看了一眼这栋承载了他们无数甜蜜的房子,阳光正好照在门牌号上,晃得她眼睛发酸。
转身离开,没有回头。
繁华的街道上已经车水马龙,初夏的阳光透过梧桐树叶洒下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云锦站在街角,看着来往的行人,突然觉得自己像个被世界遗弃的孤岛。她掏出手机,翻到那个熟悉的号码——那是左奇函的电话,他是张桂源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发小,也是看着她和张桂源从青涩走到相守的共同好友。在她最狼狈无助的时候,唯一敢求助的,只有这个知道他们所有故事的人。
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起,听筒里传来左奇函带着睡意的声音:“喂?云锦?这才几点,你和桂源哥又闹什么小脾气了?” 他语气轻松,显然以为是小情侣间的日常拌嘴。
“奇函,”云锦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刚开口就忍不住哽咽,“你……能不能出来陪我一下?我在老地方咖啡馆门口。”
电话那头的左奇函瞬间听出了不对劲,语气立刻严肃起来:“你声音怎么了?哭了?桂源哥欺负你了?你等着,我十分钟就到!”
“不是他……”云锦想解释,却被对方匆匆打断:“见面说!”
挂掉手机,云锦靠在墙上,深深吸了口气。阳光很暖,却暖不透她心里的冰凉。手里的离婚协议被她紧紧攥着,褶皱里藏着她不敢言说的痛苦和决绝。她知道找左奇函很冒险,以他和张桂源的关系,说不定转头就会告密,但她实在撑不住了——这场独自背负的秘密太沉,她需要一个树洞,哪怕只是短暂地喘息。
街角的风掀起她的衣角,带着咖啡的香气和陌生的喧嚣。云锦抬头望向天空,阳光刺眼,她却倔强地没有再掉一滴泪。
至少,还有人能让她说说话。这是此刻支撑着她,不被绝望彻底吞噬的,唯一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