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桂源的消沉像一场无声的海啸,席卷了他整个人。他开始频繁地失眠,眼底的红血丝越来越重,曾经意气风发的张氏总裁,如今在会议室里会突然走神,手里的钢笔无意识地在文件上画着圈——那是他以前给云锦画小漫画时的习惯。
左奇函看着他日渐憔悴的样子,心里的煎熬到了极限。他去张桂源家送文件时,看到客厅的婚纱照被蒙了块白布,餐桌上落着一层薄灰,冰箱里只有过期的牛奶和速冻饺子,心脏像被钝器反复敲打。
“桂源,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左奇函把热好的粥推到他面前,语气带着压抑的火气,“公司里都在传你状态不对,海外项目的合作方已经来问过好几次了!你这样作践自己,对得起谁?”
张桂源没抬头,只是盯着手里的酒杯,声音沙哑:“我找不到她,奇函,我每天都在想她是不是出事了,是不是生我气了,是不是……再也不回来了。”
“她没生你气,她是……”左奇函话说到一半,又猛地闭了嘴。云锦的叮嘱还在耳边,可眼前这个男人的痛苦太真实,真实到让他无法再隐瞒。
张桂源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却带着一丝敏锐的期待:“她是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左奇函看着他焦灼的眼神,心里的防线轰然倒塌。他从公文包里拿出那份被云锦落下的病历单复印件——那天在咖啡馆,他趁云锦去洗手间时偷偷复印的,本想留着万一有需要,没想到真的要拿出来。
“你自己看吧。”左奇函把复印件推到他面前,声音沉重,“这才是她离开的真正原因。”
张桂源拿起复印件,手指刚碰到纸张就开始发抖。当“神经鞘瘤合并多发转移”“五年生存率不足三成”这些字眼映入眼帘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瞬间停滞。
“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上个月她还陪我去看画展,她说要学油画,画我们的家……她怎么会生病?怎么会这么严重?”
他猛地抬头看向左奇函,眼眶瞬间通红,声音带着崩溃的颤抖:“你早就知道了?她什么时候告诉你的?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怕你知道了会不顾一切带她治疗!”左奇函终于忍不住吼了出来,“她怕拖累你!怕你放下项目,怕你花光钱,怕你最后人财两空!她逼你签离婚协议的时候,哭得差点晕过去,她说这是她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左奇函把云锦的挣扎和痛苦全说了出来:“她回重庆了,说想在老家安安静静地……她不让我告诉你,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以为她走得很洒脱?她在重庆每天抱着你们的合照哭,她比你更难受!”
真相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刺穿了张桂源的心脏。他终于明白,她那些冰冷的话语、决绝的眼神全是装的;她所谓的“变心”“不合适”,全是为了推开他而编的谎。这个傻瓜,这个全世界最傻的傻瓜,居然用这种方式“保护”他。
“混蛋……她这个混蛋……”张桂源的手死死攥着病历单,指节泛白,纸张被揉得不成样子。眼泪汹涌而出,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心疼——心疼她独自承受这么多,心疼她把所有痛苦都自己扛,心疼自己居然信了她的谎,让她一个人在千里之外的山城,抱着绝望等待。
他猛地站起身,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就往外冲,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桂源,你去哪?”左奇函喊道。
“去重庆!”张桂源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去把我的人带回来!她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凭什么觉得我会放弃她?我张桂源这辈子最成功的事不是什么海外项目,是娶了她云锦!她要是不在了,我守着金山银山有什么用?!”
他摔门而出,引擎的轰鸣声在寂静的小区里格外刺耳。左奇函看着他绝尘而去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拿起手机给助理发消息:“把张总下周所有行程取消,另外,联系最好的肿瘤专家团队,让他们立刻飞往重庆待命。”
凌晨的北京,张桂源开着车一路狂奔到机场,买了最早一班飞往重庆的机票。坐在候机厅里,他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手指反复摩挲着手机里云锦的照片——那是在南法拍的,她穿着白色长裙,笑得眉眼弯弯。
他想起她蹲在花架前修剪花枝的样子,想起她吃冰淇淋沾到嘴角的样子,想起她吃醋时气鼓鼓的样子,每一个画面都像针一样扎在心上。
“云锦,你等着我。”他对着照片轻声说,声音哽咽,“这次换我来找你,换我告诉你,天塌下来有我顶着,你不准再一个人扛。”
飞机起飞时,冲破厚重的云层,朝着黎明的方向飞去。张桂源看着舷窗外逐渐亮起的天空,眼神里充满了从未有过的坚定。
嘉陵江的风再冷,他也要去给她暖手;山城的路再陡,他也要一步一步走到她身边。无论前路有多少艰难险阻,无论治疗有多希望渺茫,他都不会再让她一个人。
因为他爱她,不是说说而已。是哪怕只有三成的希望,也要赌上全部去争取;是哪怕付出一切,也要陪她走完最后一程的决心。
重庆的天快亮了,而他奔向她的脚步,永远不会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