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十月月考的成绩单贴出来那天，林祝蕴挤在人群后看了三分钟，才在年级前五十的名单里找到自己的名字——比上次退了七个名次。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书包带，她盯着数学那一栏的分数叹气，明明最后一道附加题做对了，前面却因为粗心错了三道选择题。

“别愁啦，”陈佳佳从后面拍她的背，“你看傅司越，又是断层第一，这人是不是不用睡觉的？”

林祝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傅司越正站在公告栏最前面，手里捏着一支笔，在成绩单上圈圈画画。晨光从他身后照过来，给他周身镀了层金边，侧脸的线条在光影里格外清晰。他似乎察觉到视线，转过头扫了一眼，目光与林祝蕴撞上时，她像被烫到似的立刻低下头。

“他刚才是不是看你了？”陈佳佳笑得不怀好意，“祝祝，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特别在意他的看法？”

“才没有！”林祝蕴把书包往肩上拽了拽，快步往教室走，耳尖却红得厉害。其实陈佳佳说对了，昨晚改数学错题时，她盯着傅司越上次给她写辅助线的那张便签看了很久，总觉得自己这次考得这么糟，好像有点丢人。

晚自习前的教室里吵吵闹闹，林祝蕴趴在桌上翻数学错题本，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栀子花香。她抬起手腕看了看，驱蚊手环的香味好像淡了些，是妈妈上周新换的，说是加了薄荷，比之前的更清爽。可不知怎么，她有点想念之前那股浓得化不开的甜香，好像只有那样，傅司越经过时才会不经意地顿一下脚步。

“这道题的解题步骤可以简化。”

清冷的声音突然在旁边响起，林祝蕴吓得差点把笔戳到草稿纸上。傅司越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课桌旁，指尖正点在她写得密密麻麻的解题步骤上，“这里用二次函数求最值更简单，不用绕到判别式。”

他的指尖离她的笔尖只有两厘米，林祝蕴能感觉到他呼吸带起的微风，混着淡淡的皂角香。她慌忙往旁边挪了挪，把错题本往他那边推了推：“我、我总觉得那样不够保险……”

“步骤简洁不代表不严谨。”傅司越拿起她的笔，在草稿纸空白处写了个简洁的公式，“你看，这样算只要三步。”

他写字的时候，睫毛垂着，灯光在眼睑下方投出一小片阴影。林祝蕴盯着他的笔尖，忽然发现他今天换了支黑色的水笔，和她常用的那款一模一样。她的心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又很快安慰自己，可能只是巧合。

傅司越放下笔时，目光扫过她摊开的物理卷子，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物理拉分了？”

“嗯……”林祝蕴的声音低了下去，“最后那道电路题，我把串联当成并联算了。”

“下课给你讲。”他说完就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留下林祝蕴愣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支被他用过的笔，笔杆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放学时，爸爸的保温桶里装着她最爱吃的虾仁蒸蛋，上面撒着细细的葱花。林祝蕴刚打开盖子，就听见后排传来男生的起哄声，好像是在说傅司越又被隔壁班的女生堵着送情书了。

她下意识地抬头往前看，傅司越正背着书包往外走，侧脸没什么表情，对旁边递情书的女生摇了摇头，脚步没停。夕阳的金光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林祝蕴看着那个背影，突然觉得嘴里的蒸蛋好像没那么鲜了。

“听说那个女生是文艺委员，长得可漂亮了。”陈佳佳凑过来小声说，“你说傅司越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

林祝蕴扒拉着米饭没说话，心里像塞了团湿棉花，闷闷的。她想起自己今天早上起来时，对着镜子梳了很久的头发，还偷偷抹了点妈妈的护发精油，可傅司越好像根本没注意到。

晚自习讲物理题的时候，傅司越的声音依旧清晰冷静，可林祝蕴总忍不住走神。她看着他握着笔的手，想起白天那个递情书的女生白皙修长的手指，再看看自己因为常年握笔而指腹有些发红的手，突然觉得有点自卑。

“听懂了吗？”傅司越停下笔看她。

“啊？”林祝蕴猛地回神，对上他带着疑惑的目光，慌忙点头，“听、听懂了！”

他没说话，只是把写满解题步骤的草稿纸撕下来递给她，上面还画了个简单的电路图，用红笔标了重点。林祝蕴捏着那张纸，忽然鼓起勇气小声问：“你……你收到的情书，会看吗？”

傅司越的笔顿了一下，抬眸看她，眼里像落了点星光：“不看。”

“哦。”林祝蕴低下头，心里那团湿棉花好像轻了点，可又冒出个新的念头——他不看别人的情书，是不是因为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放学回家的路上，月光把树影拉得歪歪扭扭。林祝蕴把傅司越给的那张草稿纸小心翼翼地夹进错题本，忽然发现背面用很轻的笔触画了个小小的栀子花，花瓣尖尖的，像她手腕上的手环。

她停下脚步，借着路灯的光仔细看了看，确实是栀子花。心跳突然变得很快，她抬手闻了闻手腕上的香味，薄荷混着栀子，好像也没那么难闻了。

第二天早上，林祝蕴在书包里放了块爸爸新做的绿豆糕，用小小的油纸包着，上面画了个笑脸。她想等傅司越走进教室时给他，可直到早读铃响，那油纸包还在她的书包侧袋里。

傅司越走进来时，手里拿着两本物理竞赛题，径直走到座位坐下。林祝蕴看着他翻开书本的侧脸，突然觉得，比起递情书的勇气，或许她更需要的是，能和他并肩站在成绩单前列的底气。

她拿出数学卷子，深吸了一口气，手腕上的栀子花香若有若无地飘过来。这次一定要好好考，她在心里对自己说，至少要让他看到，林祝蕴不只是个会脸红的女生，还是个能解出最难数学题的对手。

草稿纸的角落里，她无意识地画了个小小的太阳，旁边跟着个歪歪扭扭的月亮，像极了她此刻有点甜又有点酸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