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像团火球,把操场烤得蒸腾起热浪。林祝蕴站在队列里,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糊得眼睛发涩。迷彩服的布料又厚又硬,贴在背上黏糊糊的,她偷偷抬眼看向斜前方,傅司越站得笔直,下颌线绷得很紧,连额前的碎发都没动一下。
“都站好了!”教官的吼声像炸雷,林祝蕴慌忙收回视线,后腰却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是来例假的坠痛感。她咬着下唇把身子挺得更直,冷汗却顺着脊椎往下滑,眼前渐渐泛起白光。
“报告!”
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时,林祝蕴正晃了晃。她看见傅司越往前迈了半步,指尖指向她的方向:“她脸色不对。”
教官皱着眉走过来,手电筒似的目光扫过她惨白的脸:“去旁边树荫下歇着。”
林祝蕴想说没事,腿却软得像棉花,刚迈出一步就踉跄了一下。傅司越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边,伸手扶了把她的胳膊,低声说:“我扶你过去。”
他的手掌隔着厚厚的迷彩服,依旧能感觉到微凉的温度。林祝蕴低着头被他半扶半搀地走到树荫下,听见队列里传来窃窃私语,脸颊烫得能煎熟鸡蛋。
“谢谢……”她靠着白杨树坐下,声音细若蚊吟。
傅司越没说话,从口袋里摸出瓶矿泉水递给她,瓶盖已经拧松了。林祝蕴接过水时,指尖碰到他的,像被晒烫的铁板烫了下,慌忙缩回来,却没拿稳,水洒在裤腿上,洇出深色的印子。
“笨手笨脚的。”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蹲下身帮她拧好瓶盖,又从背包里抽出包红糖姜茶,“热水房在那边,自己能去吗?”
林祝蕴愣住了。那包姜茶的牌子,是妈妈总给她备着的那种,包装纸上印着只笑眯眯的小熊。她看着傅司越站起身的背影,突然想起昨天整理行李时,陈佳佳还笑她带这个太麻烦,说军训哪有热水冲这个。
“我、我自己去就行。”她攥着姜茶站起来,后腰的坠痛好像轻了点。
热水房里弥漫着铁锈味,林祝蕴刚把姜茶倒进杯子,就看见傅司越端着个搪瓷缸走进来。他接了杯热水递过来,杯壁上还印着学校的校徽:“用这个,保温。”
搪瓷缸比她的塑料杯沉得多,握在手里暖烘烘的。林祝蕴看着他转身出去的背影,突然发现他的迷彩服后背湿了一大片,像幅深色的地图。
下午练正步走时,林祝蕴被安排到傅司越旁边的位置。踢正步要摆臂碰肘,她的胳膊每次碰到他的,都像触电似的往回缩,结果总被教官点名:“林祝蕴!胳膊伸直!”
傅司越走步时格外稳,摆臂的幅度分毫不差。他似乎察觉到她的僵硬,踢到第七步时,低声说:“别躲,碰到不疼。”
他的气息混着汗水的味道飘过来,林祝蕴的心跳突然乱了节拍,摆臂时真的撞到他的胳膊,硬邦邦的,带着点温热的触感。她咬着牙往前走,余光瞥见他的侧脸,汗水顺着他利落的下颌线往下滴,砸在迷彩服的领口上。
休息时,陈佳佳凑过来递了包湿巾:“刚才傅司越是不是帮你了?我看见他去热水房给你接水了。”
“他就是……顺手。”林祝蕴擦着脸,不敢看队列那头。傅司越正坐在地上擦军靴,阳光把他的睫毛照得透亮,旁边有女生递过去冰镇饮料,他摇了摇头,从自己包里拿出瓶凉白开。
晚饭时食堂煮了绿豆汤,林祝蕴刚端起碗,就看见傅司越端着餐盘坐在了她对面。他的餐盘里只有白米饭和青菜,连块肉都没有。
“你不吃肉吗?”她忍不住问。
“不爱吃。”他扒了口饭,目光落在她碗里的排骨上,“你多吃点,下午看着没力气。”
林祝蕴的脸又红了,夹起块排骨想给他,手伸到一半又缩回来,怕被人看见说闲话。傅司越却像看穿了她的心思,把自己餐盘里的煮蛋推过来:“这个给你,补充体力。”
蛋黄煮得刚刚好,溏心的。林祝蕴戳开蛋壳时,听见旁边有人笑:“傅学神居然会给女生让鸡蛋?”傅司越没理,只是低头吃饭,耳根却悄悄泛了点红。
夜里紧急集合时,林祝蕴慌得找不着腰带,黑暗中手忙脚乱地摸到根带子就往腰上系,结果一跑起来“哗啦”散了——是傅司越挂在床尾的武装带。
她僵在原地,看着傅司越从旁边跑过,手里还攥着根备用腰带。他好像没发现自己的武装带不见了,林祝蕴咬着牙捡起带子,追上去想还给他,却被人流挤得越来越远。
凌晨的操场漆黑一片,只有应急灯亮着微弱的光。林祝蕴站在队列里,手心里全是汗,攥着那根冰凉的武装带。直到解散时,她才找到傅司越,把武装带递过去:“对不起,我刚才拿错了。”
他接过武装带,指尖碰到她的掌心,顿了顿:“没丢就好。”
月光透过树影落在他脸上,林祝蕴突然发现他的嘴角破了点皮,像是被什么划到的。“你嘴怎么了?”她脱口而出。
傅司越摸了摸嘴角,不在意地说:“刚才集合时被树枝刮的。”
林祝蕴想起刚才混乱的人群,心里突然有点疼。她从口袋里摸出片创可贴,是白天准备的,还带着体温:“这个给你。”
创可贴是草莓图案的,边角还带着点蕾丝花边,是妈妈给她买的。傅司越看着那片粉嫩嫩的创可贴,愣了两秒,接过去塞进了口袋。
“谢谢。”他说。
回宿舍的路上,林祝蕴摸着自己发烫的耳朵,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头看见傅司越跟在后面,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恰好覆在她的影子上,像不经意间的拥抱。
“明天会练匍匐前进,”他突然开口,“地上石子多,把裤脚扎紧。”
林祝蕴嗯了一声,看着他走进男生宿舍的方向,手心里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夜风带着草木的清香吹过来,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影子,突然觉得,这被烈日晒得漫长的军训,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