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最后一天的会操彩排定在正午,毒辣的太阳把操场晒得像口巨大的平底锅。林祝蕴站在队列里,眼前的景象开始发晃,迷彩服领口的扣子硌得脖子生疼,胃里却像空了个大洞,一阵阵发慌。
她昨天来例假,夜里没睡好,早上急着集合又忘了吃早饭,此刻只觉得天旋地转,耳边教官的口令像隔着层棉花。斜前方的傅司越似乎察觉到什么,忽然微微侧过身,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还好吗?”
林祝蕴刚想点头,眼前却猛地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倒。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她撞进一个带着皂角香的怀抱,傅司越的手紧紧揽着她的腰,力道大得几乎要把她嵌进怀里。
“报告教官,她低血糖!”他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急促,不等教官回应,就打横抱起她往医务室跑。
林祝蕴趴在他怀里,能清晰地听见他急促的心跳,混着他奔跑时带起的风声。他的白衬衫被汗水浸透,贴在胸前,勾勒出清瘦却有力的轮廓。她想挣扎着下来,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只能任由他抱着,鼻尖蹭过他带着汗味的领口。
医务室的空调很凉,林祝蕴被放在床上时,还在发懵。傅司越拧开一瓶葡萄糖水递到她嘴边,指尖碰到她的唇角,温热的触感让她瑟缩了一下。
“喝下去。”他的声音放得很柔,像怕惊扰了什么,“你早上没吃早饭?”
林祝蕴小口小口地喝着,甜腻的液体滑过喉咙,眩晕感渐渐退去。她点点头,声音细若蚊吟:“起晚了……”
傅司越皱了皱眉,从口袋里摸出个小小的铁皮盒,打开时里面滚出几颗方糖,裹着透明的糖纸,在阳光下闪着光。“含一颗。”他捏起一颗递过来,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舌尖,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
林祝蕴含着糖,薄荷味在舌尖炸开,凉丝丝的。她看着傅司越把铁皮盒放回口袋,忽然想起开学那天自己散落一地的水果糖,原来他也喜欢带糖。
“你怎么知道我低血糖?”她含着糖,说话有点含混不清。
“你早上站队时,手一直在抖。”傅司越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目光落在她泛白的嘴唇上,“以后记得随身带糖。”
他的视线太专注,林祝蕴的脸颊慢慢发烫,把脸往被子里埋了埋。医务室的窗帘没拉严,阳光透过缝隙照进来,在他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的手指很长,正无意识地摩挲着裤缝。
“傅司越,有人找!”门外传来同学的声音。
他起身时,椅子腿蹭过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躺着别乱动,我很快回来。”
林祝蕴嗯了一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手心里还残留着刚才碰到他指尖的温度。她摸了摸口袋,想起早上出门时,爸爸塞给她的小饼干被她落在床头柜上了,心里有点懊恼。
没过多久,傅司越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个保温桶——是她家的那个印着小兔子的保温桶。“你爸爸刚才来送午饭,我给你拿过来了。”他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是南瓜小米粥,还有你爱吃的蒸山药。”
林祝蕴愣住了,爸爸怎么会知道她不舒服?她打开保温桶,香甜的气息涌出来,上面还卧着个溏心蛋,是她最爱的那种蛋黄半流心的。
“你爸爸说你每次来例假都爱喝这个。”傅司越的声音有点不自然,“他本来想进来,我让他先回去了,说你没事。”
林祝蕴的眼眶突然有点热,舀起一勺粥慢慢喝着,甜糯的小米滑进胃里,暖烘烘的。她抬头时,看见傅司越正望着窗外,阳光把他的侧脸照得很柔和,连平时紧绷的下颌线都好像柔和了些。
“谢谢你。”她小声说。
傅司越转过头,目光落在她沾着粥粒的嘴角,喉结动了动:“慢点吃。”
下午的会操演练,林祝蕴站在队列里,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气。踢正步时,她的胳膊再次碰到傅司越的,这次她没躲,反而故意撞了撞他的胳膊。傅司越的脚步顿了一下,侧过头看她,眼里带着点笑意,像揉碎了的星光。
结束时,教官宣布军训圆满结束,人群里爆发出欢呼声。林祝蕴刚想去找陈佳佳,就被傅司越拉住了手腕。他的手心很烫,带着点紧张的汗湿。
“这个给你。”他塞给她一个东西,转身就融进了人群里。
林祝蕴摊开手心,是那个装着方糖的铁皮盒,上面用马克笔写着两个字:常备。字迹清隽有力,是傅司越的字。她捏着铁皮盒,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突然想起他刚才抱着她奔跑时,胸膛有力的起伏。
回宿舍的路上,陈佳佳看着她手里的铁皮盒,笑得一脸暧昧:“傅司越对你也太好了吧?连你爱喝南瓜粥都知道。”
林祝蕴的脸颊发烫,把铁皮盒往口袋里塞了塞,却忍不住又摸了摸。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她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傅司越正走在她们身后不远的地方,手里拿着她的迷彩帽——是她刚才落在医务室的。
他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抬头看过来,嘴角微微扬了扬。林祝蕴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拉着陈佳佳快步往前走,口袋里的方糖好像在慢慢融化,甜意顺着血脉流遍全身。
她想,这个夏天虽然热得让人难熬,却因为有了某个人,而变得像含在嘴里的方糖,又甜又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