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原点

国庆收假第一天的早读课，教室里弥漫着一股没睡醒的慵懒。林祝蕴刚把书包塞进桌肚，就听见后桌在讨论假期作业，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里，还混着咀嚼面包的动静。

她偷偷往斜后方瞥了一眼。傅司越已经坐在座位上了，摊开的数学练习册写得满满当当，晨光落在他握着笔的手上，指节分明。他好像没什么变化，还是那副清清爽爽的样子，只是校服领口比军训时更挺括了些。

“祝祝，你妈朋友圈那张古镇照片也太绝了吧！”陈佳佳抱着作业本凑过来，压低声音，“尤其是你站在银杏树下那张，我妈都问我是不是偷偷去拍艺术照了。”

林祝蕴耳尖有点热：“我妈非逼着我拍的，还让我爸举反光板……”

“那也好看啊，”陈佳佳戳了戳她的胳膊，“傅司越你看到没？林祝蕴国庆美得跟换了个人似的。”

傅司越翻页的动作顿了顿，抬眸看过来。他的目光在林祝蕴脸上停了两秒——她今天没化妆，皮肤是自然的白皙，唇色淡淡的，比照片里少了几分惊艳，多了点软糯的稚气。

“嗯，”他应了一声，视线落回练习册，“光线不错。”

林祝蕴的心轻轻往下沉了沉。她其实偷偷期待过，他会不会多说一句什么，哪怕是像陈佳佳那样随口夸一句。可他的反应，就像在评价一道数学题的解题步骤，客观得近乎平淡。

早读铃响时，班主任抱着一摞试卷走进来，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林祝蕴低头盯着课本，鼻尖萦绕着陈佳佳刚喷的橘子味护手霜，忽然想起国庆在古镇闻到的桂花香，还有妈妈给她涂的栀子味唇膏。

那些被镜头定格的、被妈妈精心修饰过的瞬间，好像随着收假的铃声，一起被锁进了相册深处。

课间操时，林祝蕴被体育委员叫去拿点名册。她小跑着穿过操场，正好撞见傅司越从水房出来，手里捏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

“傅司越！”她下意识喊住他。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她，眉头微蹙，像是在问“有事吗”。

林祝蕴攥着点名册的手指紧了紧，突然想起妈妈塞给她的那袋特产糕点，早上特意放进了傅司越的桌肚。她想说“那个糕点你尝尝”，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数学最后一道大题……你会做吗？”

傅司越的眼神柔和了些：“辅助线作BC的垂线，用勾股定理逆推。”他顿了顿，补充道，“等下给你写步骤。”

“哦，好。”林祝蕴点点头，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突然觉得刚才的自己有点傻。明明有更自然的开场白，却偏偏选了最生硬的那一种。

午休时，她看见傅司越把那袋糕点递给了后座的男生：“阿姨给的，分你一半。”男生欢呼着接过去，拆开包装的声音很响，林祝蕴捏着笔的手紧了紧，假装在演算一道早就解出来的物理题。

原来他根本没认出，那是她特意让妈妈多放了桂花馅的——她记得有次听他跟同学聊天，说过喜欢桂花味的点心。

放学收拾书包时，陈佳佳突然指着窗外：“你看傅司越在等谁啊？”

林祝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傅司越站在教学楼门口的香樟树下，背着书包，手里拿着本竞赛辅导书。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直到一个穿蓝白校服的女生跑过去，笑着跟他说了句什么，他才迈开步子，两人并肩往校门走。他们的距离不远不近，说话时偶尔侧头，看起来像是在讨论题目。

“那是高二的学神吧？”陈佳佳感慨，“果然学霸只跟学霸玩。”

林祝蕴没说话，低头把最后一支笔塞进笔袋。书包带勒得肩膀有点沉，就像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沉甸甸的。

她知道，国庆那几天的雀跃和期待，或许只是她一个人的兵荒马乱。对傅司越来说，收假意味着回归正轨——上课，做题，讨论竞赛，就像军训结束后，他依旧是那个会在她撞到桌腿时递过纸巾，却从不多问一句的傅司越。

走出校门时，晚风带着凉意吹过来。林祝蕴裹紧了校服外套，看见妈妈的车停在不远处，车窗摇下来，露出妈妈举着手机的手。

“祝祝这里！”妈妈兴奋地挥手，“快过来，妈妈给你拍张放学照，配文‘收假第一天，小兔子归笼啦’！”

林祝蕴跑过去，弯腰坐进车里，后视镜里，傅司越和那个女生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街角。她对着妈妈的镜头扯出一个笑，心里却清楚——镜头能留住好看的瞬间，却留不住那些悄悄变远的距离。

就像现在的她和傅司越，又回到了那条清晰的界线里，不远，不近，刚刚好，是普通同学该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