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露出第一抹青白，像有人轻轻揭开夜的幕布。林晚站在天台边缘，风把他外套吹得猎猎作响。那张车票贴在胸口，血珠早已凝成一点暗红，像一枚细小的印章。赵野靠在护栏，指尖夹着半截烟，烟灰被风卷走，落在脚边，瞬间熄灭。
心跳旅馆的霓虹灯彻底熄灭，整栋楼只剩电梯井里一点幽蓝。那蓝光此刻像深海里的鱼，一闪一闪，引诱他们继续下潜。林晚低头，看见自己影子被拉得极长，尽头正好落在铁轨上。铁轨尽头，晨雾翻涌，像一锅刚煮沸的水汽。
他抬脚，影子跟着移动，像一条被唤醒的蛇。赵野把烟蒂弹进风里，烟头划出一道弧线，落进楼下杂草，发出极轻的嘶声。两人对视，没有多余的话，转身走向电梯井。
电梯轿厢停在四楼半，门敞开，内壁车票全部消失，只剩一面镜子。镜子里映出他们疲惫的脸，也映出一张新贴的车票，日期空白，终点站写着“日出”。林晚伸手，镜面冰凉，车票却像被胶水粘住，纹丝不动。电梯忽然启动，缓缓上升，数字从4跳到5，又从5跳到6，最后停在7，门却不开。
轿厢顶灯闪了三次，地面微微震动。镜子里的车票慢慢褪色，变成一张白纸，边缘渗出细小水珠。水珠顺着镜面滑落，聚在地板中央，凝成一颗透明水滴。水滴中央，倒映着一轮尚未升起的太阳，颜色淡金，像被稀释的血。
电梯门终于滑开，却不是天台，而是一条狭长通道。通道尽头是一扇木门，门板上用粉笔写着“404”。门缝里透出暖黄灯光，像深夜最后一盏路灯。林晚推门，门后是一间不到十平方米的房间，四壁刷成纯白，地板铺着旧木地板，踩上去吱呀作响。
房间中央摆着一张单人床，床单雪白，枕边放着一只旧闹钟，秒针逆时针转动，发出极轻滴答声。床头柜上放着一只玻璃杯，杯底残留一圈暗褐色痕迹，像未干的茶渍。杯旁是一张折叠纸条，展开后只有一句话：把心跳留下，把命带走。
林晚把车票放进玻璃杯，血珠碰到杯底，立刻晕开，变成一圈淡红。闹钟忽然停止，秒针指向12，发出清脆一声。房间灯光熄灭，只剩窗外透进的微光。林晚低头，发现自己影子正在地板上缓缓拉长，像有人在背后悄悄靠近。
影子越拉越长，最后停在门边。门被推开，一个穿白大褂的人影走进，脸上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极黑的眼睛。人影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指向窗外。窗外，天边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照在林晚脸上，也照在那张空白车票上。
车票在阳光里迅速褪色，变成一张白纸，纸上慢慢浮现一行字：欢迎来到终点站，请下车。林晚抬头，看见白大褂人影已经消失，只剩门在风中轻轻摇晃。他深吸一口气，走出房间，阳光铺满走廊，像一条金色的路。
赵野跟在后面，脚步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回响。两人走到走廊尽头，那里是一扇铁门，门上挂着一把铜锁，锁孔正对林晚掌心的钥匙。林晚把钥匙插入锁孔，轻轻一拧，锁舌弹开，门缓缓开启。
门后是一片开阔空地，阳光洒满，像铺满碎金。空地中央停着一辆老式公交车，车头牌写着“404”。车门敞开，驾驶座空无一人，方向盘却轻轻转动，像在邀请最后一位乘客。
林晚走上车，赵野紧随其后。车内座椅全部空置，车窗贴着一张张车票，日期从1999排到今日，却独缺一张。林晚把空白车票贴在车窗最显眼的位置，车票立刻变成金色，边缘渗出鲜红血珠，血珠连成一条细线，指向司机座位。
公交车缓缓启动，发出低沉轰鸣。林晚坐下，把掌心那枚铜钥匙放在方向盘上。钥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一颗小小的太阳。公交车驶出空地，驶向晨雾深处，像驶向未知的黎明。
阳光洒满车厢，像给每个人镀上一层金。林晚靠在车窗，看着窗外景色迅速倒退，像倒带的人生。他低头，发现心跳与车轮节奏同步，像一首无声的赞歌。公交车最终消失在晨雾里，只留一地碎金，像谁撒下的碎梦。
全文完--后有翻外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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