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节主会场座无虚席。当程野从侧幕偷看观众席时，他立刻发现了坐在第一排正中央的齐岳山——面无表情，双手交叉放在膝上，像个等待审判的法官。
"他来了。"程野退回后台，对齐临说，"第一排，准备亲自执行死刑呢。"
齐临正在做手指热身，听到这个消息只是微微点头，但程野能看到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嘿。"程野抓住齐临的手腕——戴着他给的手环的那只，"记住教堂里的那段旋律。那是百分之百的齐临，不是任何人的儿子或学生。"
齐临深吸一口气，反手握住程野的手指，力道大得惊人："谢谢你...为了一切。"
他们本该就此分开，各自准备上台。但某种无形的力量让程野多停留了一秒，而就是这一秒，让他们的目光在嘈杂的后台锁定彼此。程野突然发现，齐临的瞳孔在灯光下不是纯黑，而是带着深邃的褐色，像是最好的钢琴木纹...
"五分钟后上台！"工作人员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刻。
齐临率先移开视线，整理了一下西装袖口——刚好让皮质手环露出来。程野则清了清嗓子，假装检查吉他调音。
当主持人宣布他们的名字时，全场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掌声和口哨声。程野本以为齐临会独自走向钢琴，像以往那样优雅地鞠躬就座。但今晚的齐临完全不同——他径直走到舞台中央的麦克风前。
"晚上好。"齐临的声音在音响系统中回荡，清晰而沉稳，"今晚的演出有些特别。开场曲不是我与程野共同创作的《弦外之音》，而是一首我十二岁时写的小作品。"
观众席传来惊讶的低语。齐临继续道："我从未公开演奏过它，因为有人告诉我这'不够好'，'不符合标准'。"他的目光直视第一排，"今晚，我想重新找回那个十二岁男孩的勇气。"
他走向钢琴，坐下，手指悬在琴键上方片刻。然后，教堂里的那段旋律再次响起——纯净、忧伤而美丽，像一滴雨落在平静的湖面。
程野站在侧幕，目不转睛地看着聚光灯下的齐临。他弹奏的样子与以往截然不同——身体随着音乐自然摆动，面部表情生动而放松，完全沉浸在旋律中而非技巧中。
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观众席一片寂静。然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齐临站起身，鞠了一躬，然后看向侧幕——程野知道那是给他的信号。
他抱着吉他走上舞台，没有夸张的摇滚手势，只是安静地坐到齐临身边的凳子上。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同时开始演奏——程野用吉他重现雨声效果，齐临则发展那段旋律，加入更复杂的和声。
音乐逐渐从抒情转为激烈，程野的吉他开始加入失真音效，齐临的钢琴则越来越有力。大屏幕上实时播放着两人的特写——齐临额前的汗水，程野飞舞的手指，以及那个在黑色西装袖口若隐若现的皮质手环。
高潮部分，程野突然站起来，对着麦克风嘶吼出一段即兴歌词："他们想驯服你的声音/用琴弦绑住你的手腕/但今夜我们砸碎所有规则/只为听见真实的回响！"
齐临的钢琴声变得更加狂野，几乎像摇滚乐中的电吉他solo。观众席上，人们开始站起来，随着节奏鼓掌。只有齐岳山仍然坐着，面色阴沉如铁。
演出接近尾声时，程野做了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举动——他走向钢琴，在齐临惊讶的目光中，弹奏起肖邦的《革命练习曲》开头。那是齐临童年时的噩梦，每天练习八小时仍无法让父亲满意的曲子。
齐临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他站起身，让出琴凳，拿起程野放在一旁的吉他——他从没弹过电吉他，但音乐理论是相通的。当程野的钢琴进行到中段，齐临的吉他突然加入，用完全反传统的方式诠释这首经典。
这是最直接的挑衅，也是最艺术的叛逆。观众席沸腾了，而齐岳山终于站起身，准备离场。
就在这时，音乐突然停止。程野从钢琴前站起，对着麦克风说："齐教授，请留步。您儿子有话说。"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齐岳山站在过道上，转身面对舞台，眼中是冰冷的怒火。
齐临放下吉他，走到舞台边缘。他没有用麦克风，声音却清晰地传遍寂静的会场："父亲，您曾说我永远弹不好肖邦，因为我不懂什么是真正的'革命'。"他举起手腕，露出那个皮质手环，"今天我终于明白了——革命不是关于技巧，而是关于勇气。勇气做自己，勇气爱自己选择的音乐...勇气拒绝伤害以艺术之名的伤害。"
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封信——那封断绝关系的邮件，当众撕成两半："我不会等您的决定。从今天起，我不再是'齐氏音乐世家'的传人。我只是齐临，一个热爱音乐的人。"
全场哗然。闪光灯如暴雨般亮起，捕捉这爆炸性的一幕。齐岳山的脸色变得惨白，转身大步离去。
程野走到齐临身边，无声地支持。齐临转向观众，深吸一口气："最后一首，《弦外之音》——献给所有寻找自己声音的人。"
他们回到乐器前，演奏了这首融合古典与摇滚的原创作品。当最后一个音符结束，全场观众起立鼓掌，欢呼声几乎掀翻屋顶。
谢幕后，两人精疲力竭地回到后台。齐临的手指微微发抖，程野立刻握住它们，轻轻按摩："你还好吗？"
齐临没有回答，只是突然拥抱住程野，力道大得惊人。程野僵了一秒，然后回抱住他，感受到齐临的心跳通过胸膛传来，快而有力。
"谢谢你。"齐临在他耳边轻声说，呼吸温热，"没有你，我永远不会有勇气..."
程野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更紧地拥抱住他。就在这时，后台门被推开，一群记者蜂拥而入，闪光灯再次亮起。
第二天，"钢琴王子反抗音乐暴君"的新闻席卷全球媒体。视频网站上，他们的演出片段点击量破千万。音乐节组委会收到无数请求——所有人都想再看这对"叛逆二重奏"的表演。
而此刻，在酒店的套房内，程野和齐临关掉所有手机，分享着一瓶庆祝的香槟。窗外，蒙特利尔的夜空绽放着意外的烟花——不知是哪位粉丝安排的惊喜。
"所以，"程野靠在沙发上，看着站在窗前的齐临被烟花映亮的侧脸，"接下来什么打算？一夜成名之后？"
齐临转过身，香槟杯在手中轻轻旋转："欧洲有个音乐节邀请我...但他们想要的是'叛逆钢琴家'，不是肖邦专家。"
"哈！"程野咧嘴笑了，"欢迎来到我的世界，标签地狱。"
齐临走到沙发前坐下，距离近得让程野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香气："他们邀请的是'我们'。如果你有兴趣的话。"
程野的心跳漏了一拍："我们？"
"一个长期合作。"齐临的目光直视他，"不只是音乐节，还有录音室专辑、世界巡演..."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如果你不想..."
"我想。"程野打断他，突然意识到这是千真万确的，"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别再叫我'合作者'。"程野凑近一些，两人的膝盖现在相触，"朋友？伙伴？或者..."
他没有说完，因为齐临突然倾身向前，吻住了他的嘴唇。那是一个试探性的轻触，香槟的味道在唇齿间流转。当齐临退开时，他的眼睛亮得惊人："或者这个？"
程野的回答是抓住齐临的衣领，将他拉回，加深了这个吻。香槟杯倒在沙发上，无人理会。窗外，烟花仍在绽放，照亮两个终于找到彼此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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