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莱美颁奖典礼后的庆功宴上,香槟塔在宴会厅中央闪烁着金色的光芒。程野松了松领结,这身定制西装让他浑身不自在。角落里,齐临正被一群古典音乐界的资深人士围着,脸上挂着程式化的微笑,但程野能看出他眼底的疲惫。
"程先生!"一个戴着厚框眼镜的男人拦住他,"我是环球音乐的艾瑞克,我们正在筹备一个南美音乐采风项目..."
程野心不在焉地听着对方描述这个为期半年的计划——深入亚马逊雨林,记录原住民音乐,融合电子摇滚元素制作专辑。放在以前,他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但现在,他的目光不自觉地穿过人群,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齐临似乎感应到了他的视线,转头望来,嘴角微微上扬。那个只给程野看的、真实的笑容。
"...您觉得怎么样?"艾瑞克期待地问。
"我需要考虑一下。"程野接过对方的名片,"听起来很棒,但我有些...个人安排需要协调。"
刚打发走艾瑞克,一个优雅的银发女士又拦住了他。"程先生,我是柏林爱乐的安娜。"她递上一张烫金请柬,"我们想邀请齐先生参与下个乐季的开幕演出,但他让我先问问您的意见。"
程野挑眉:"他的演出为什么要问我?"
安娜意味深长地笑了:"他说你们现在是一个'创作共同体'。"
这个称呼让程野胸口一热。他接过请柬,上面详细列出了为期三个月的欧洲巡演计划,从柏林到维也纳,最后在巴黎收尾。
"我们会考虑的。"程野将请柬小心地放进内袋。
宴会接近尾声时,他终于在露台上找到了独自一人的齐临。夜风拂过他的发梢,金丝眼镜后的眼睛望着远处的城市灯火。
"累了?"程野靠在他旁边的栏杆上。
齐临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比弹十小时钢琴还累。"他转向程野,"刚才柏林爱乐的安娜找你了?"
"嗯。"程野掏出请柬,"三个月巡演,挺诱人的。"
"环球音乐的艾瑞克也找我了。"齐临轻笑,"半年的南美采风?"
程野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你脸上写满了'想去但不敢说'。"齐临的手指轻轻拂过程野的眉间,"每次看到有趣的新乐器,你都是这个表情。"
夜风突然变得温柔起来。程野抓住齐临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我们可以拒绝。回纽约,继续我们的《弦外之音》系列。"
"然后呢?"齐临轻声问,"你会在每次即兴演奏时想念雨林的鼓点,我会在每次弹肖邦时好奇巴黎观众的反应。"
程野沉默了。齐临总是能看穿他内心最真实的渴望,即使那意味着分离。
"屋顶酒吧还开着。"程野突然说,"去喝一杯?"
酒店的屋顶酒吧几乎空无一人。他们选了最角落的位置,点了一瓶威士忌。酒精让身体暖和起来,也让那些藏在心底的话更容易说出口。
"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程野晃着酒杯,"音乐节后台,你穿着三件套西装来'拜访'我。"
齐临微笑:"你当时满手油污,正在修效果器,头也不抬地说'不见'。"
"我以为你又是那种来猎奇的富二代,想在地下乐队身上找点刺激。"
"而我认为你是那种为了反叛而反叛的混混,根本不懂真正的音乐。"
两人相视一笑,为当初的误解干杯。
程野从钱包深处掏出一张泛黄的票根:"知道这是什么吗?"
齐临接过仔细查看,突然瞪大眼睛:"这...这是我十六岁时的首演门票!你怎么会有这个?"
"我当时在北京音乐学院交换。"程野的声音变得柔和,"被同学拉去听'神童'的演出。你弹的是拉赫玛尼诺夫第三钢琴协奏曲,技巧完美得让人绝望...但让我记住的却是结尾时你那个小小的微笑,像是终于从音乐中找到了自由。"
齐临的眼眶微微发红:"那天父亲骂了我一顿,因为我在华彩乐段加入了自己的变奏。"
"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程野停顿了一下,"古典音乐也可以有灵魂,而不只是技巧的堆砌。"
夜空中繁星点点,威士忌的酒瓶已经空了一半。齐临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露出锁骨间程野送他的拨片项链。
"柏林演出后,"他轻声说,"经纪人给我介绍了几位'合适的伴侣'。有画廊主,有小提琴手,甚至有位皇室成员..."
程野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酒杯:"哦?"
"我都拒绝了。"齐临的目光直视程野,"说我已经...心里有个人在弹吉他。"
这句话像一道电流击中程野。他放下酒杯,伸手抚上齐临的脸颊:"六个月...会不会太长了?"
"我们可以视频。"齐临 leaned into his touch,"互相发创作片段。"
"万一..."程野的拇指摩挲着齐临的唇瓣,"万一你在欧洲遇到更好的吉他手呢?"
齐临抓住他的手腕,轻轻咬了下他的指尖:"没有比你更让我头疼的合作伙伴了。"
程野大笑,倾身向前吻住他。这个吻带着威士忌的醇香和未说出口的承诺。当他们分开时,齐临的嘴唇微微发红,眼镜也歪到了一边。
"六个月后,"程野抵着他的额头说,"纽约见。"
"纽约见。"齐临轻声回应。
第二天清晨,他们在酒店房间整理行李。程野的航班在上午,齐临则要等到下午。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这个给你。"程野从脖子上取下那条跟随他多年的皮质手环——曾经在蒙特利尔演出时给齐临戴过的那条,"戴着它,欧洲那些老学究就知道你名花有主了。"
齐临接过手环,从行李箱里取出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我也有东西给你。"
盒子里是一段绣着"齐临"二字的丝绸琴弦,被巧妙地编织成手链。
"斯特拉迪瓦里的E弦。"齐临帮他戴上,"据说能带来好运。"
程野抚摸着琴弦上精细的刺绣,喉咙发紧:"我会想你的,钢琴王子。"
"我也会想你的,摇滚野犬。"
去机场的出租车上,他们十指相扣,谁都没有说话。程野望着窗外飞逝的洛杉矶街景,突然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
但所有的路都有终点。航站楼前,程野把齐临拉进一个紧紧的拥抱,呼吸着他身上熟悉的雪松香气。
"创作一首歌。"他在齐临耳边低语,"关于...想念。"
齐临点头,轻轻吻了吻他的嘴角:"你也是。"
程野转身走向安检口,没有回头。他知道如果回头看到齐临站在那里,自己可能会不顾一切地跑回去。而他们都明白,有些成长必须独自完成。
飞机起飞时,程野望着窗外越来越小的城市,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琴弦。空姐送来耳机,他随手点开古典音乐频道,恰好是拉赫玛尼诺夫第三钢琴协奏曲——齐临十六岁演出那首。
闭上眼睛,他仿佛又看到那个瘦弱的少年在舞台上绽放的光芒。这一次,他听出了当年未能察觉的东西——在那完美的技巧之下,隐藏着一个渴望自由的灵魂。
六个月,程野在心里默念。六个月后,他们会带着各自收获的故事和音乐重逢。到那时,或许他们能创作出比《弦外之音》更动人的作品——关于距离,关于思念,关于爱如何在不同的大陆间生根发芽。
飞机穿过云层,阳光突然洒满整个机舱。程野睁开眼,发现窗外的天空蓝得不可思议,就像齐临第一次在蒙特利尔教堂弹给他听的那段旋律——纯净、忧伤,却充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