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雨带着初秋的凉意。程野站在柏林爱乐乐团巴黎音乐厅的后台入口，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打湿了手中的通行证。萨尔瓦多的行程提前结束，环球音乐的项目比他预想的进展顺利，多出了整整两周的空档。
"程野先生？"一位工作人员确认了他的证件，"齐先生正在单独排练，请跟我来。"
穿过幽暗的走廊，钢琴声渐渐清晰。但不是齐临一贯的古典风格——这是电吉他的音色，通过音乐厅的高级音响系统播放。程野放轻脚步，示意向导不必通报。
排练室的门虚掩着。透过缝隙，程野看到齐临背对着门口，金丝眼镜搁在谱架上，正专注地摆弄一把深蓝色的电吉他。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右脚跟着节拍轻轻点地，与舞台上那个一丝不苟的钢琴家判若两人。
前奏响起，程野立刻认出了这个旋律——他在亚马逊录制的部落情歌，但被重新编曲，加入了复杂的和弦进行。更让他心跳加速的是歌词，齐临清澈的嗓音唱着：
"河流分开两岸/却在地下相连/我弹奏你教我的音符/在巴黎的雨天..."
程野的手按在门把上，一时忘了呼吸。这是齐临为他写的歌。用的是他发来的雨林旋律，改编成了流行摇滚风格，而且...齐临在学吉他。
"第三遍副歌转调还是不够流畅..."齐临自言自语地停下，摇了摇头。他摘下拨片，伸手去拿旁边的水瓶。
程野推开门："应该用D大调过渡，而不是直接跳F#小调。"
玻璃水瓶掉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齐临猛地转身，眼镜从谱架上滑落。程野抢先一步接住，抬头对上那双瞪大的眼睛。
"你...你不是在萨尔瓦多吗？"齐临的声音有些发抖。
"提前完成了。"程野走近，将眼镜轻轻戴回齐临脸上，"看来有人背着我在练吉他？"
齐临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只是...消遣。巡演太累了，想换换脑子。"
程野的手指抚过吉他琴颈，在第三品处发现了一处明显的磨损——这绝不是短期练习能造成的痕迹。
"三个月。"程野挑眉，"至少三个月，每天两小时以上。对吗，钢琴王子？"
齐临张了张嘴，最终无奈地笑了："从我们分开那天开始。"他顿了顿，"你怎么听一遍就知道该转D大调？"
"因为..."程野从背包里掏出一本皱巴巴的乐谱，"我也在练习这个。"
齐临接过一看，眼睛瞪得更大了——莫扎特K.330钢琴奏鸣曲，上面密密麻麻全是程野的笔迹，有些段落被反复圈出，旁边写着"指法不对"、"齐临怎么做到的"之类的抱怨。
"你...在学钢琴？"
"只是这一首。"程野耸耸肩，"想等回纽约后给你个惊喜。没想到..."
"没想到惊喜提前曝光了。"齐临笑着摇头。
他们相视而笑，某种温暖的情绪在空气中流动。程野向前一步，手指轻轻抬起齐临的下巴："刚才那首歌...是写给我的？"
齐临的睫毛微微颤动："只是...练习填词。"
"骗子。"程野低声说，然后吻住了他。
这个吻带着雨水的清凉和久别重逢的炽热。齐临的手紧紧抓住程野的衣领，吉他夹在两人之间，琴弦发出轻微的嗡鸣。当他们终于分开时，齐临的嘴唇泛着红润的光泽，眼镜又歪到了一边。
"我想你了。"齐临轻声说，额头抵着程野的肩膀。
程野收紧手臂，感受怀中人的温度和心跳："我也是，钢琴王子。"
正当他想再吻下去时，一阵刻意的咳嗽声从门口传来。程野不情愿地回头，看到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站在那里，表情严肃。
"齐先生，抱歉打扰。"男人的法语带着德国口音，"有紧急法律文件需要您签署。"
齐临的身体明显僵硬了："施罗德先生...我以为这件事已经谈完了。"
"您父亲有了新的指示。"律师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个文件夹，"鉴于您近期公开的行为已经严重损害家族声誉，信托基金委员会将于下周投票决定是否终止您的受益权。"
程野感到齐临的手指在他掌心变得冰凉。他接过文件夹翻看，尽管看不懂德语法律术语，但"终止""违约""不当关系"等字眼足够说明一切。
"出去。"程野冷冷地对律师说。
施罗德微微颔首："文件需要今晚八点前回复。车在外面等。"说完便离开了，轻轻带上门。
房间陷入沉默。齐临松开程野的手，走到窗前，背对着他。巴黎的雨还在下，窗玻璃上蜿蜒的水痕模糊了外面的城市灯火。
"他一直派人跟踪我。"齐临的声音很轻，"知道我们的事...知道你今天会来。"
程野走到他身后，双手放在他肩上："所以这是最后通牒？要钱还是要我？"
齐临转过身，眼中闪烁的情绪让程野心头一紧——那不是愤怒或悲伤，而是一种近乎绝望的平静。
"不只是钱，程野。是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的使用权，是维也纳金色大厅的演出档期，是整个欧洲古典音乐界的人脉...没有这些，我什么都不是。"
"放屁！"程野抓住他的手腕，皮质手环下的脉搏跳得飞快，"在蒙特利尔，是哪个混蛋对我说'我只是齐临，一个热爱音乐的人'？"
齐临挣脱开来："那是在我有选择的时候！现在..."
"现在你依然有选择。"程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听着，如果你需要时间处理这些...我可以等。六个月，一年，whatever。"
齐临摇头，眼镜片后的眼睛泛起水光："你不明白。在欧洲古典音乐界，没有中间地带。要么在体系内，要么被彻底放逐。如果我失去父亲的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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