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年过九旬，他的演奏依然充满激情和力量。齐临泪流满面地加入，四手联弹那段他们刚刚完成的爱情主题。
程野站在一旁，胸口发紧。这段跨越半个世纪的爱情，被记录在音符中，等待后人发现。他突然明白了齐临祖父的用意——音乐比生命更长久，爱比死亡更强大。
回柏林的飞机上，两人沉浸在震撼中。齐临翻阅着莱谢克提供的更多手稿和信件，突然皱起眉头："程野，协奏曲的第三乐章...我们得重写。"
"为什么？"
"祖父原本设计的是传统的快板终曲，但莱谢克说他们曾讨论过加入一些波兰民间舞曲元素..."齐临咬着嘴唇，"我在想，也许我们可以..."
"加入摇滚元素？"程野眼睛一亮，"把波兰传统和现代电吉他结合？"
齐临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是钢琴协奏曲，不是摇滚演唱会..."
"谁说不能融合？"程野激动起来，"想想我们在巴黎做的那些！"
"那不一样！"齐临的声音突然提高，"这是我祖父的遗产，不是实验场！"
机舱里的乘客纷纷转头。程野压低声音："你父亲都能接受爵士，你反而成了保守派？"
"这是对古典音乐结构的尊重！"齐临咬牙道。
"去他妈的结构！"程野忍不住爆粗口，"音乐是活的！你祖父写这首曲子是为了表达爱，不是为了放进博物馆！"
他们不欢而散，接下来的两天陷入冷战。程野泡在酒店的酒吧里，用借来的吉他发泄怒火；齐临则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谱纸较劲。
第三天早晨，伊莎贝拉突然出现在程野房门口："孩子们，停战吧。柏林爱乐同意提供场地，但有个条件——下周他们要听完整排练，再决定是否让这场音乐会冠上爱乐的名号。"
程野揉了揉太阳穴："齐临呢？"
"在音乐厅等你。"伊莎贝拉递给他一张纸，"他说...先看看这个。"
那是齐临重新构思的第三乐章，保留了古典框架，但在发展部预留了大段空白，旁边写着："给电吉他的空间——别太吵。"
程野咧嘴笑了："这还差不多。"
柏林爱乐音乐厅的排练室，乐团成员三三两两地交谈着。当程野背着电吉他走进来时，窃窃私语声更响了。首席小提琴手——一个银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头——毫不掩饰地皱眉："这就是那个...摇滚乐手？"
齐临站在钢琴旁，西装笔挺，面无表情："沃伊切赫先生，请给程野先生基本的尊重。"
排练开始还算顺利，第一乐章的钢琴独奏部分让即使最挑剔的乐手也点头赞许。但当程野的电吉他在第二乐章末尾加入时，首席小提琴直接放下了弓。
"这是什么胡闹？"他大声质问，"贝多芬会从坟墓里跳出来的！"
程野的手指在琴弦上僵住了。以前的他早就骂回去了，但这次他看向齐临，等待他的反应。
出乎所有人意料，齐临平静地走到钢琴前："沃伊切赫先生，您认识这首曲子吗？"
他弹奏了一段简短而优美的旋律。首席小提琴愣了一下："...莫扎特K.467，第三乐章。"
"正确。"齐临继续演奏，突然转为一段激昂的变奏，加入了爵士和摇滚元素，"这是2018年马库斯·罗伯特爵士乐团的改编版本，在同一个音乐厅演出过，您当时还称赞过'创新精神'。"
老提琴手的脸涨红了："那不一样..."
"音乐只有好坏之分，没有高低之别。"齐临的声音清晰而坚定，"请至少听完整个作品再下判断。"
程野惊讶地看着齐临为他辩护。当排练继续时，他的演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投入。到第三乐章高潮部分，电吉他与交响乐团完美融合，创造出一种前所未有的音响效果——既保留了古典的庄严，又注入了摇滚的力量。
排练结束时，连沃伊切赫都勉强鼓了掌："...有潜力。但还需要打磨。"
当晚，程野和齐临在酒店套房里庆祝这一小步胜利。酒过三巡，齐临突然坐到钢琴前，弹起协奏曲中最动人的那段爱情主题。
"莱谢克告诉我，"他的手指在琴键上轻盈舞动，"祖父写这段时，正想着他们在萨尔茨堡的初吻。"
程野走到他身后，双手搭在他肩上："我们明天去看看你父亲吧。把排练录音带给他听。"
齐临点点头，继续弹奏。程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对了，我有东西给你。"
盒子里是一条手工制作的项链——银链上串着三样东西：一枚吉他拨片，一小节钢琴弦，以及程野十八岁时买的第一枚耳环。
"拨片代表我，琴弦代表你，耳环代表..."程野停顿了一下，"反抗一切试图分开我们的力量。"
齐临小心地戴上项链，转身拥抱住程野："谢谢你...为了一切。"
首演前夜，齐岳山坐着轮椅来到音乐厅。他的身体还很虚弱，但坚持要听最后一次彩排。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老人久久沉默，然后只说了一句话："父亲...会骄傲的。"
这句话让齐临泪如雨下。程野站在一旁，突然理解了齐岳山所有的严苛与固执——那不过是一个被困在自己选择中的灵魂，对自由本能的嫉妒与向往。
演出当天，柏林爱乐音乐厅座无虚席。当齐临和程野携手走上舞台时，掌声雷动。在观众席的第一排，齐岳山和特意赶来的莱谢克坐在一起，两位老人的手紧紧相握。
程野看向齐临，后者对他微微一笑。没有言语，但他们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场音乐会，而是一个跨越三代人的爱情故事的延续，是那些被压抑的声音终于得到释放的时刻。
当齐临的手指落在琴键上，程野知道，他们的故事也将被写进音符里，等待某一天，被某个未来的灵魂发现，继续传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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