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尚书府邸,门房远远看到那辆没有任何标识、却散发着无形威压的玄色马车缓缓驶近,车辕上端坐的正是萧阎王身边那位冷面煞神般的护卫首领时,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冲进府内禀报。
“老爷!老爷!不好了!萧…萧大人又来了!”
“什么?!”正在书房处理公务的苏正廷惊得毛笔都掉在了公文上,墨汁晕开一大片。
他猛地站起身,脸色煞白,“他…他又来做什么?案子不是结了吗?晚晚不是洗清嫌疑了吗?”
“小的…小的不知啊!萧大人只说…过问卷宗细节…顺路…顺路拜访…”门房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苏正廷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萧珩?顺路拜访?这话鬼才信!他立刻吩咐:“快!通知珩儿!还有…让小姐待在流云阁!没有我的允许,一步都不准出来!就说…就说她病了!对!病得很重!不能见客!”
整个苏府瞬间如临大敌,风声鹤唳。
前厅,气氛凝重得如同冰窖。
苏正廷强作镇定,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应对着端坐上首、面容冷峻如冰雕的萧珩。
萧珩倒也“配合”,语气平淡地询问了几句关于上次赵莹儿案中,苏晚与赵莹儿接触的细节,以及苏府是否留意过赵魁与林娇儿往来等无关痛痒的问题。
苏正廷一一谨慎作答,额头却不断渗出冷汗。
苏珩侍立一旁,眉头紧锁,目光警惕地看着萧珩。他总觉得这位煞神今日登门,目的绝非如此简单。
寒暄片刻,萧珩端起茶盏,浅浅抿了一口,放下。他目光平静地扫过苏家父子,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听闻贵府后园景致清幽,花木繁盛。本官连日案牍劳形,不知可否…借步一观,稍解烦闷?”
苏正廷和苏珩心头同时一凛!来了!果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后园?那离流云阁可就不远了!
苏正廷硬着头皮,试图婉拒:“这…寒舍陋园,恐污了大人的眼…况且小女病体未愈,在后园静养,怕冲撞了大人…”
“无妨。”萧珩已站起身,动作不容置疑,“苏大人公务繁忙,不必相陪。本官自行走走便可。”他目光转向苏珩,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苏公子…引路?”
苏珩被那目光看得心头一沉,只得咬牙应下:“是…大人这边请。”
苏府后园确实精致。
亭台楼阁,曲径通幽,花木扶疏。初夏的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浮动着草木清香。
苏珩引着萧珩,刻意绕开通往流云阁的小径,只在外围的假山莲池一带缓步。
萧珩负手而行,神情淡漠,似乎真的只是来赏景散心,目光偶尔掠过一丛开得正盛的芍药,或是一尾跃出水面的锦鲤,并无异样。
苏珩稍稍松了口气。
就在两人行至一处爬满紫藤的回廊转角时——
前方不远处的荷花池畔,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蹲在岸边。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藕荷色襦裙,长发松松挽着,几缕碎发垂在颈侧。
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竹枝,正百无聊赖地戳着水中的浮萍。阳光洒在她身上,勾勒出一个纤细又带着点慵懒的轮廓。正是声称“病得很重”、“不能见客”的苏晚。
苏珩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暗叫不好!
萧珩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深不见底的寒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如同猎人终于锁定猎物的光芒。他并未立刻出声,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隔着一段距离,看着那个仿佛与世无争、专心戳浮萍的背影。
苏晚完全没察觉到身后的目光。她正对着水面上被自己戳散又聚拢的浮萍发呆,内心的小人正在疯狂吐槽:
【无聊!无聊死了!】
【数锦鲤数到眼晕,看话本看到反胃,研究点心…看到糖渍花瓣就想起毒蕈的形态!】
【这该死的躺平生活…怎么比加班还难熬?!】
【那个断肠草案子…到底怎么回事?多人同时精准致死…怎么可能?除非是…】
她的思绪正不受控制地滑向危险的毒理学领域,身后,一个冰冷、低沉、带着一丝刻意为之的平淡声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清晰地响起:
“苏小姐。”
苏晚的身体猛地一僵!手中的竹枝“啪嗒”一声掉进了水里。
她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转过身!
逆着光,那道挺拔冷峻的玄色身影,如同沉默的山岳,就站在不远处的紫藤花架下。
深邃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穿透花架的阴影,牢牢锁定了她。
苏珩站在萧珩身后,脸色极其难看,对着妹妹拼命使眼色。
苏晚的心脏在看清来人的瞬间,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大脑一片空白!【萧冰山?!他怎么在这?!爹和大哥不是说会拦住他吗?!完了!社死现场x2!】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脸上迅速堆起温婉(僵硬)的笑容,屈膝行了个标准的福礼,声音努力放得又轻又软,还带着点恰到好处的“虚弱”和“惶恐”:
“臣女…见过萧大人。不知大人驾临,未曾远迎…失礼了…”内心却在咆哮:【快走啊!瘟神!别耽误老娘…装病!】
萧珩的目光在她那张努力维持镇定、却难掩一丝慌乱的小脸上停留了一瞬。
他并未走近,依旧站在原地,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苏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卧病静养,倒是一派…逍遥闲适。”他刻意加重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和“卧病静养”几个字,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她刚才还精神百倍戳浮萍的手。
苏晚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袖中的手指悄悄攥紧:【嘲讽!赤裸裸的嘲讽!】
萧珩仿佛没看见她的僵硬,语气依旧平淡,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继续说道:
“只可惜了。”
“宴宾楼那桩毒杀案,死了三个,牵扯贡品公文,闹得满城风雨。本官手下那些饭桶,查了几日,连毒是怎么下的都弄不清。陈老只认准了断肠草,却对那几人眼底细微的出血点差异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