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一顿,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苏晚骤然收缩的瞳孔上,抛出了那句酝酿已久的、带着冰冷倒刺的“鱼饵”:
“呵,一堆死物摆在那里,线索也明晃晃放着,却无人能解。或许…若是有个运气好点、瞎猫撞上死耗子的…没准儿还能误打误撞,看出点门道来?”
轰——!!!
“瞎猫撞上死耗子?!”
这七个字,如同点燃了炸药桶的引信,瞬间在苏晚的脑海里轰然炸开!
一股混合着被轻视的怒火、被质疑专业能力的屈辱、以及被强行压抑的职业本能被挑衅而燃起的熊熊战意,如同火山熔岩,轰然冲垮了她辛苦维持的咸鱼伪装!
【死耗子?!你才瞎猫!你全家瞎猫!】
【什么叫运气好?!老娘那是实打实的专业素养!是知识!是逻辑!是洞察力!】
【眼底出血点差异?!你们居然忽略了?!一群草包!】
【断肠草?症状差异?多人精准致死?这案子明显有鬼!】
无数个念头如同惊涛骇浪般在苏晚心中翻涌!她的脸颊因极致的愤怒和激动而染上了一层薄红,呼吸微微急促,那双原本努力装得温顺无辜的眸子,此刻如同被投入火星的干柴,瞬间燃起了锐利、不服输的火焰!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藏在袖中的拳头,已经捏得指关节发白!
然而,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和“躺平”的誓言,如同脆弱的堤坝,死死拦住了即将喷发的火山。
她猛地低下头,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反驳和质问死死压回喉咙深处。
再抬头时,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温婉的假笑,只是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咬牙切齿的意味:
“大人…说笑了。”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小女子…惶恐。断案缉凶,乃大人与诸位能吏之责。小女子…愚钝无知,上次不过是…侥幸,恰逢其会…岂敢…岂敢妄言?”
“大人若无其他吩咐…臣女…臣女告退…”她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完最后几个字,转身就想逃离这个让她理智崩盘的危险源头!
萧珩站在原地,看着苏晚那副明明气得要爆炸、却还要强装温顺告退的背影,看着她转身时因愤怒而微微僵硬的肩膀线条,看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急促脚步…
他那张万年冰封、如同寒玉雕琢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然而,那双深不见底的寒潭双眸深处,却清晰地倒映着那个落荒而逃的藕荷色身影。
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在他紧抿的唇角,极其快速地掠过。
快得如同幻觉。
那弧度,带着一种…计谋得逞般的、冰冷的兴味。
【鱼…上钩了。】
苏晚从后花园那场“偶遇”落荒而逃后,感觉自己像是被萧珩那双冰锥似的目光在灵魂深处刻下了“危险分子”的标签。
流云阁的院墙仿佛都变薄了,总觉得那冰山的寒气能穿透砖瓦,冻得她脊背发凉。
数锦鲤?看到鱼鳃就想分析窒息征象。研究点心?看到糖霜就联想到某种毒物的结晶形态。
为了避免再次被“精准打击”,苏晚开启了“深度咸鱼宅家2.0”模式。
别说大门了,她现在连二门都轻易不迈!日常活动范围严格控制在主院到自己闺阁的那段回廊。
宁可绕着池塘看鲤鱼看得头晕眼花,也绝不靠近府中西侧书房区域方圆三十丈!
【西伯利亚冰山,退!退!退!】成了她新的护身符。
然而家里那个超级大喇叭——她爹苏正廷,每日下朝回来都要带来有关“宴宾楼毒杀案”各种进展(或不进展)的最新(或最离谱)消息轰炸之后,苏晚那颗属于法医的、偶尔会扑棱一下的好奇心,就像被反复撩拨的小火苗,蠢蠢欲动,压也压不住。
躺平?躺个鬼!脑子里全是萧珩那句该死的“瞎猫撞上死耗子”和那扑朔迷离的毒杀案细节!
【不行!再这么下去非疯了不可!】苏晚内心的小人抓狂地挠墙,【必须出去透透气!换个环境!彻底洗脑!】
在“咸鱼自救委员会”(她自己)的紧急决议下,苏晚决定进行一次大胆的“反围剿”行动——出门!去茶馆!听八卦!用人民群众最朴素、最接地气、最远离死亡和阴谋的市井闲谈,来冲刷她脑子里那些该死的专业念头!
她再次祭出终极装备——帷帽,把自己裹成个移动的蚕茧,在青黛和春桃(两人眼神里充满了“小姐您确定?”的担忧)的严密护卫下,目标明确地杀向西街最热闹、消息最灵通的“听雨轩”茶馆。
茶馆里人声鼎沸,烟雾缭绕。
说书先生正唾沫横飞地讲着《俏仵作三戏采花贼》的新编段子(苏晚听得眼皮直跳),各桌茶客也在高谈阔论,话题中心自然离不开震动京城的宴宾楼毒杀案。
苏晚找了个最角落、有屏风半隔的雅座,要了一壶最普通的茉莉香片,几碟瓜子花生,努力把自己缩成背景板,竖起耳朵捕捉那些远离专业领域的“无害”八卦。
“…要说惨,还是那沈老板惨!江南巨富啊!听说这次带的货,值这个数!”一个茶客伸出五根手指,神秘兮兮地晃了晃。
“再值钱也抵不过命啊!关键是死得不明不白!”
“可不是!仵作说是断肠草?可那玩意儿长啥样我都不知道!”
“哎,你们听说了没?”邻桌一个穿着绸衫、消息灵通模样的中年人压低声音,带着点卖弄,“我二表弟的连襟在顺天府当差,听他说,那现场…啧啧,邪门得很!”
这话立刻吸引了周围几桌人的注意,连苏晚都下意识地竖起了耳朵。
“说是…”绸衫男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悚然,“那几个人倒下的姿势…怪得很!不像是中毒疼得满地打滚那种…倒像是…像是被人点了穴!唰一下!就僵那儿了!尤其是那个姓沈的富商,据说他离门口最近,人都快跑出去了,结果直挺挺就栽在门槛边上!离桌子得有好几步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