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眯眯地往前凑了一小步，目光毫不避讳地迎上林芷瑶那隐含优越和轻蔑的视线，语气轻松得像在聊今天天气真好：
“至于我这深闺里学来的本事嘛……”她故意顿了顿，眼神在林芷瑶那身华美无匹、流光溢彩的云锦宫装上，意有所指地扫了一圈，笑容愈发灿烂，如同春日暖阳，说出来的话却像淬了毒的银针：
“别的不好说，专治各种‘表里不一’，那可是一等一的拿手！”
“表里不一”四个字，苏晚咬得格外清晰，意味深长。
林芷瑶脸上那完美无瑕的温婉笑容，瞬间如同被冻结的湖面，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她眼中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惊愕和愠怒，握着文书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苏晚这话，分明是在讽刺她外表光鲜温婉，内里却尖酸刻薄！甚至还可能影射那枚“赤焰朱果”和这宫闱之下隐藏的黑暗！
苏晚却像是没看到她的失态，依旧笑眯眯地，随手拿起石台上一把最不起眼的、顶端带着小弯钩的银质探针，在指尖灵活地转了一圈，银光闪闪：
“林小姐放心，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我这人没啥优点，就是……特别擅长让那些‘藏得深’的东西，自己‘开口说话’。”
她说着，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石台上那盖着白布的尸体，又飞快地掠过林芷瑶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
林芷瑶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那精心维持的仪态差点崩盘。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怒火，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芷瑶就拭目以待，静候苏小姐的‘高论’了！”
说完，她几乎是有些狼狈地，将手中的文书塞给旁边一个侍卫，再不愿多看苏晚一眼，转身带着宫女，快步离开了这间令她颜面尽失的屋子。
环佩叮当声远去，却带着一股仓惶的味道。
老仵作孙老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电光火石的交锋，又看看依旧笑眯眯、仿佛没事人一样开始整理她那堆“破烂工具”的苏晚，再看看旁边脸色依旧冰冷、但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异色的萧珩，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抱着胳膊往后退了一步。
这苏家小姐……好像……不太好惹？
临时辟出的“验尸房”内，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油脂。
石灰和烈酒的气息刺鼻，却压不住那若有若无的、从白布下透出的阴冷死气。
几盏牛油大灯被高高吊起，惨白的光线将青石板台照得纤毫毕露，也映照着苏晚那张异常凝重的脸。
限制，无处不在。
她不能像在大理寺地下石室那样自由操作。
萧珩面无表情地站在几步之外，如同一尊沉默的监工石像。
更让她束手束脚的是规矩——宫女的遗体，绝不容亵渎破坏。
她只能隔着特制的、极其细密坚韧的素白细纱手套去触碰，任何可能“损伤”体表完整性的动作都被严厉禁止。
解剖？想都别想！这无异于戴着镣铐在刀尖上跳舞。
苏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那无处不在的束缚感和旁边老仵作孙老头毫不掩饰的鄙夷目光。
她像一台精密仪器般启动了。
所有的杂念被强行压下，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这具冰冷的躯壳和她需要解读的无声证词。
她首先避开了那枚妖异的“赤焰朱果”，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尸体本身。
隔着细纱，她的指尖如同最灵敏的探针，极其轻柔地拂过宫女裸露的皮肤——脖颈、耳后、手臂内侧、手腕、脚踝……寻找任何细微的异常。
没有针孔，没有淤伤，没有勒痕，甚至没有挣扎留下的指甲划痕。光滑得如同最上等的瓷器，却冰冷得没有一丝生气。
目光移向那张凝固着极致惊恐的脸。青灰色的皮肤，乌紫的嘴唇，尤其是那双瞪大到极限的眼睛。
瞳孔扩散得如同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几乎吞噬了整个虹膜。这种极致的瞳孔散大，绝非寻常猝死所能呈现。
“恐惧……”苏晚低声呢喃，隔着细纱手套，她的指尖极其小心地、用最微小的力道按压着尸体的胸骨下方区域。
没有解剖刀，她只能凭借经验和指尖的触感去感知更深层的变化。
胸腔的硬度……似乎有些异常？尤其是心口对应的位置，隔着皮肤和肌肉，隐隐传来一种……轻微的、不规则的僵硬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内部崩裂后凝固了。
心脏破裂？！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苏晚的脑海！强烈的恐惧刺激导致心脏无法承受负荷而瞬间爆裂？这就能解释为何没有外伤和中毒迹象，却能瞬间致死，并留下如此深刻的惊恐表情！
但是……什么能引起如此极致的、瞬间摧毁心脏的恐惧？仅仅是一枚看起来无害的果子？
疑云重重。
苏晚的眉头锁得更紧。
她强迫自己继续向下探查。目光落在死者微张的、带着乌紫色的嘴唇上。她示意萧珩用特制的长柄压舌板（银制，消毒过）极其小心地、避开了牙齿和舌头，轻轻压住下颌，将口腔打开得更大一些。
灯光调整角度，聚焦向咽喉深处。
细纱手套包裹的指尖，捏着一根顶端镶嵌着极小水晶放大镜的细长银探针，如同绣花般极其谨慎地探入。光线在水晶镜片下汇聚，照亮了咽喉壁上那些细微的褶皱。
有了！
在咽喉靠后壁、接近会厌软骨的位置，苏晚的呼吸猛地一窒！那里，有几道极其细微、几乎肉眼难辨的划痕！
非常短，非常浅，呈不规则的线状排列，边缘微微发红，像是被什么极细小的、带着倒钩的锐物瞬间划过！绝非食物刮擦，更不可能是朱果光滑的表面能造成的！
她屏住呼吸，将探针凑得更近，水晶镜片几乎贴到了那处伤痕上。
伤痕极其细微，若非有放大镜，隔着细纱手套，根本不可能发现！划痕的走向……似乎带着一点微小的钩刺感？是什么东西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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