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仿佛能透过门板,看到那个永远面无表情、站在朝堂风口浪尖为她挡下明枪暗箭,又在这深宫角落为她默默送来温暖和关键证据的身影。
【这块冰……】苏晚低头啜了一口香甜的热牛乳,感受着那暖意熨帖着冰冷的胃,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个极浅、却发自内心的弧度,【……内里,原来是热乎的?还有点……甜?】
有了独立的空间和那份至关重要的健康档案,苏晚如同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她将那份冰冷坚硬的饼子彻底丢开(权当喂了御花园的鸟),就着温热香甜的牛乳,开始全神贯注地重新梳理卷宗——尤其是死者芸香入宫时的记录。
卷宗记录得很详细,如同流水账。姓名、籍贯、年龄、体貌特征、何时入宫、分派何处……苏晚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筛子,一个字一个字地过滤过去。当看到“随身携带物品”一栏时,她的目光猛地顿住!
那一栏清晰地写着:
“……粗布包裹一个,内有换洗衣物两套,铜钱三十文,木梳一把,及……家乡所制‘护心符’香囊一个(据称内装宁神草药,由其母求取于当地庙宇)。”
护心符香囊!
苏晚的心脏骤然加速跳动!她立刻翻回验尸记录和现场遗留物品清单!从头到尾,仔仔细细核对了好几遍!没有!完全没有关于这个香囊的任何记录!现场遗留物品只有那身宫装(包括袖口有油污的那件)、简单的头饰、几枚铜钱和……那枚赤焰朱果!那个据说装着宁神草药、来自家乡、由母亲求取的护心符香囊,不见了!
一个被死者珍视、随身携带、甚至可能因其有心悸而格外依赖的护心符,在死亡现场消失了?这绝不是巧合!
苏晚猛地站起身,在小小的房间里激动地踱步。
所有的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瞬间被这根名为“香囊”的线串了起来!
咽喉深处细微的钩刺划痕!——那香囊的系绳!或者香囊本身装饰的穗子、挂扣!在强行被扯下或抢夺的过程中,尖锐的绳结、金属扣、甚至是编织的硬质边缘,都有可能划伤咽喉深处脆弱的黏膜!
那种带着钩刺感的划痕,正符合强行拉扯造成的特征!而非什么毒发挣扎!
袖口内侧无色无味粘稠油性物!——凶手在抢夺香囊时,与死者发生了肢体接触和撕扯!
死者本能地抓挠反抗,很可能抓到了凶手的手、手臂或衣服!那油性物,极有可能是在撕扯过程中,从凶手身上沾染的!
可能是凶手手上涂抹的某种特殊的防护油膏(比如工匠)、某种不易察觉的护肤品,甚至……是某种用于掩盖气味的特殊油脂!这解释了为何无色无味,却如此粘稠!
极致的恐惧!——深更半夜,在僻静的御花园角落,一个有心悸旧疾的宫女,突然遭到袭击!
对方的目标是她视若性命、寄托着母亲祈愿的护身符!这突如其来的暴力抢夺,本身就足以引发巨大的恐慌!而当她意识到袭击者是谁(很可能是熟人),或者袭击者的行为方式(比如带着面具、发出怪声、甚至故意展示那枚妖异的朱果进行恐吓),这种恐惧瞬间被放大到极致,直接引爆了她脆弱的心脏!
心脏破裂!——健康档案的铁证!一切都说得通了!
香囊!那个消失的香囊,才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钥匙!它不仅仅是一个物品,更是连接凶手、动机、作案手法和死者恐惧源头的核心物证!
苏晚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她迫不及待地冲出小屋,直奔外面那个大通间,甚至顾不上裴子砚还在那里优雅地摆弄着朱果提取液。
“萧大人!裴院判!”苏晚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但异常清晰,“关键物证找到了!死者入宫时随身携带的‘护心符’香囊在案发现场消失!我推断,凶手行凶的目的很可能就是抢夺此物!咽喉深处的钩刺伤、袖口沾染的油性物,极可能都是在抢夺过程中留下的痕迹!当务之急,必须立刻追查这个香囊的下落!”
她语速极快,将自己的推断和依据清晰地阐述出来。
萧珩闻言,目光瞬间锐利如电,落在苏晚因激动而微微发红的脸上,没有任何质疑,立刻转向旁边的侍卫:“传令!即刻彻查宫女芸香生前居所、当值路径、以及所有可能接触之人!重点搜寻一个家乡所制、内装宁神草药的‘护心符’香囊!任何线索,即刻来报!”
“荒谬!”裴子砚清朗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响起,打断了侍卫的动作。
他放下手中的琉璃滴管,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般用雪白的丝帕擦了擦手,温润的脸上满是讥诮,“苏姑娘,查案缉凶,当以毒源为纲!你不去深究这赤焰朱果的毒性机理,反而追查一个虚无缥缈、不知所谓的‘香囊’?此等舍本逐末之举,简直贻笑大方!”
他踱步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苏晚,语气带着训诫:“一个乡下带来的粗陋香囊,能是什么紧要物证?或许是她自己遗失了,或许是哪个宫人觉得新奇顺手拿走了!凭此就想推翻剧毒致死的铁证?苏姑娘,你那些‘奇思妙想’,还是收一收吧,莫要在此耽误正事!”
老仵作孙老头也在一旁帮腔:“就是!裴院判说得对!一个破香囊能有啥用?还能比这毒果子重要?苏小姐,您就别瞎折腾了!”
苏晚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她正要据理力争,一个内侍匆匆跑了进来,对着萧珩和裴子砚躬身道:“禀大人,林相派人传话:宫内物品繁多,人员庞杂,一个宫女的小小香囊,如同沧海一粟,且事隔数日,搜寻起来耗费巨大,恐难有结果。建议……还是集中精力在毒物查验上为要。”
这看似合理的“建议”,实则是林相借内侍之口,进行的赤裸裸的阻挠!他在利用自己的权势,掐断苏晚追查香囊的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