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珩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冰冷地看向那传话的内侍。
裴子砚则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了然神情,看向苏晚的目光更加轻蔑,仿佛在说:看吧,连林相都认为你在做无用功。
苏晚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看着裴子砚那副自以为是的嘴脸,听着林相那冠冕堂皇的阻挠,她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线索就在眼前,却被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轻飘飘地否定、阻挠!
“破香囊?”苏晚猛地抬头,迎着裴子砚轻蔑的目光,脸上突然绽开一个极其灿烂、却毫无温度的笑容,声音清脆得如同碎冰:
“裴院判学识渊博,自然看不上这乡野之物。不过——”
她话锋一转,眼神锐利如刀,直刺裴子砚腰间悬挂着的那枚质地上乘、雕刻着祥云瑞兽的羊脂白玉佩:
“若是您这块‘一看就价值连城、能当传家宝’的玉佩丢了,想必太医署上下,乃至整个皇宫,掘地三尺也得给您找回来吧?毕竟,‘正途’人士的体面,可比一个小宫女的‘破香囊’重要多了,您说是吗,裴、院、判?”
裴子砚脸上的温润笑容瞬间僵住,如同被狠狠抽了一记耳光!他下意识地用手护住腰间玉佩,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看着苏晚那毫不掩饰的嘲讽眼神,竟一时语塞,气得拂袖转过身去!
苏晚不再看他,目光转向萧珩,带着孤注一掷的坚持和恳求:“萧大人!香囊是关键!它上面可能残留凶手的痕迹,它的去向直指真凶!请大人务必追查!”
萧珩深深看了苏晚一眼,那眼神沉静如渊,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没有理会裴子砚的恼怒和林相的阻挠,对着侍卫,声音冷硬如铁,清晰地重复了之前的命令:
“按苏顾问所言,即刻追查香囊下落!任何阻碍,视为抗旨!一查到底!”
内务府那间堆满了陈旧卷宗和散发着霉味的库房里,空气凝重得如同凝固的猪油。
内务府总管李德全,一个面团似的老太监,此刻正用他那保养得比宫妃还好的、戴着硕大碧玉扳指的手,擦着光溜溜脑门上不断渗出的冷汗。
他面前站着的人,如同一把出鞘的寒冰之刃,仅仅是存在,就让这闷热的库房温度骤降。
“萧……萧大人,”李德全的声音带着谄媚的颤音,脸上的肥肉堆出僵硬的笑容,“您看……这宫女的一个小小香囊,宫里头每日里丢的、坏的、旧物焚毁的,不知凡几……这……这大海捞针的,实在是……”
“大海捞针?”萧珩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刺穿了李德全的推诿。
他向前逼近一步,玄色的官袍下摆纹丝不动,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牢牢锁住李德全闪烁不定的眼睛,“李总管,本官不是在跟你商量。”
他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毒蛇吐信,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重量:
“芸香暴毙之地,紧邻玉漱宫后苑小径。而她死前三日,正是被临时抽调至玉漱宫外院,负责洒扫花木。玉漱宫里住着谁,想必李总管比本官更清楚?”
李德全脸上的肥肉猛地一哆嗦!玉漱宫!那可是敏妃娘娘的寝宫!敏妃娘娘膝下,正有陛下如今最年幼、也最得宠的九皇子!萧珩这话,分明是将这桩宫女的离奇死亡,与敏妃娘娘、甚至与九皇子扯上了关系!
这顶“牵涉皇嗣”的大帽子扣下来,别说他一个内务府总管,就是林相也扛不住!
“萧大人!慎言!慎言啊!”李德全吓得魂飞魄散,声音都变了调,“九皇子殿下金枝玉叶,岂会……岂会……”
“本官并未说与皇子有关。”萧珩直起身,目光恢复了惯常的冰冷锐利,语气却更加不容置疑,“但宫女暴毙于玉漱宫左近,死状诡谲,口含异果,身怀之物离奇消失……此等悬案,若不能速速查明真相,肃清宫闱,恐流言四起,于皇子清誉、于敏妃娘娘凤体康泰,皆有大碍!”
他顿了顿,看着李德全瞬间惨白的脸色,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锤:
“李总管,陛下限期三日破案,今日已是第二日。若因内务府清查不力,致使关键物证湮灭,真凶逍遥……届时,陛下震怒,追责下来,这‘贻误皇嗣安危’、‘懈怠宫闱肃清’的罪名,您这内务府上上下下,担待得起吗?!”
“担待不起!万万担待不起!”李德全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查!奴才这就亲自去查!掘地三尺也给您查出来!所有负责旧物焚毁、洒扫、库管的老太监,一个不漏,全都给拎过来问话!”
萧珩的权谋,精准地击中了李德全和林相派系之间本就存在的龃龉(李德全与林相并非完全一条心),更巧妙地利用了皇帝对幼子的宠爱和宫闱清誉的重视。
压力如同泰山压顶,瞬间瓦解了所有阻碍。
内务府深处,一个专门负责焚烧宫中废弃旧物的偏僻小院,烟熏火燎,气味呛人。
一个头发稀疏、佝偻着背、满脸褶子如同老树皮的老太监,被两个凶神恶煞的侍卫从一堆散发着霉味的破布烂絮里拖了出来。
“王……王喜公公?”李德全捏着鼻子,嫌恶地退后两步,尖着嗓子问,“前几日……芸香那丫头的东西,是不是也送到你这儿焚毁了?”
老太监王喜被吓得够呛,浑浊的老眼看了看李德全,又看了看旁边那个散发着无形寒气的萧大人,哆嗦着嘴唇:“是……是送来了些……都是些不值钱的……破衣烂衫……”
“有没有一个香囊?!”萧珩的声音如同冰锥刺下。
“香……香囊?”王喜茫然地眨眨眼,努力回忆着,“好像……好像是有个……灰扑扑的……被踩脏了……绳子都断了……老奴瞧着……瞧着里面好像还有点草渣子……想着烧了干净……就……就随手丢进那堆要烧的破布里了……”他指了指墙角一个还没来得及烧的破箩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