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孤军奋战。
在这冰冷污浊的深宫里，在这铺天盖地的恶意中，还有这样一点微光，穿透黑暗，照亮了她几乎要沉沦的心。
苏晚低下头，看着油纸包里那两个烤得金黄酥脆、还冒着热气的芝麻烧饼，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滚落下来，砸在粗布围裙上，晕开小小的深色印记。
她不是哭委屈，而是哭这份在绝境中显得如此珍贵、如此……心酸的认同。
【小豆子……】
【在这破时代……】
苏晚拿起一个烧饼，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粗糙的麦香混合着芝麻的焦香在口中弥漫，带着人间烟火的温暖，熨帖着她冰冷的胃和几乎冻僵的心。
【……原来一点微光……也特么这么值得啊！】她一边用力咀嚼着，一边在心底无声地呐喊，泪水混着饼屑，却尝出了从未有过的、带着咸涩滋味的甘甜。
小豆子带来的那点微光，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虽然未能瞬间融化整个寒冬，却让苏晚冻僵的心脏重新搏动起来，注入了新的力量。
她囫囵吞下那两个带着人间烟火气的烧饼，抹掉脸上的泪痕（虽然眼睛还有点红），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
污名？流言？她苏晚行得正坐得直！
与其沉溺在委屈中，不如用真相狠狠打那些造谣者的脸！而真相的关键钥匙，就是那片沾染着“龙涎香精”的深蓝布料碎片！
她再次拿出那片珍贵的碎布，对着灯光，用那个简陋的自制“显微镜”（几片打磨过的水晶片叠加）仔细观察。
布料质地紧密，经纬细腻，是上好的贡品级丝织品，深蓝色泽如同深海，沉稳内敛。
而那点微量的油状物，在多层水晶的放大下，呈现出一种极其微小的、半透明的结晶形态，散发着极其微弱、却独特到无法模仿的异香——正是顶级龙涎香精特有的标志！
“龙涎香精……”苏晚喃喃自语，指尖轻轻拂过那片碎布，眼神深邃。
这玩意儿在这个时代，绝对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堪比黄金！其来源和使用者，被严格管控，范围小得可怜。
她立刻铺开纸笔，开始梳理思路。现在不是单打独斗的时候，她需要萧珩的力量。
她迅速写下一张纸条，字迹潦草却条理清晰：
>萧大人：
>关键物证确认：布料为贡品级深蓝云锦（非宫人服色）。油性物确系顶级龙涎香精，结晶形态独特，无法伪造。
>龙涎香精来源及使用者范围极度狭窄。请大人速查：
>1.近三月内，尚宫局龙涎香精领用记录（何人、何时、何量）。
>2.所有有资格获赐/使用此物者名单（陛下、皇后、得宠高位妃嫔、皇子、极少数特许宗室/勋贵）。
>3.重点排查名单中，近期是否有深蓝色云锦衣物破损、遗失或异常送洗记录！
>此物指向性极强，真凶必在此列！
>苏晚字
写完后，她小心地将纸条卷好。
如何传递？她想到了小豆子，但立刻否决了，不能把那个孩子卷入更深的风险。
她目光扫过屋内，最终落在墙角一个不起眼的、用来丢弃废弃纱布的小竹篓上。这是每天会有杂役定时清理的东西。
苏晚将纸条塞进一个空的小瓷瓶（原本装嗅盐的），用废弃的纱布仔细包裹了几层，伪装成普通的医疗垃圾，悄悄放进了竹篓最深处。这是她和萧珩约定好的、最不起眼的秘密传递方式之一。
纸条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迅速激起了涟漪。
大理寺内，萧珩展开那张带着淡淡药味和纱布气息的纸条，苏晚那潦草却锋芒毕露的字迹映入眼帘。
看着上面条理分明的分析和指向性极强的要求，他眼中寒光一闪，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唤来心腹密探。
“查！”萧珩的声音冷硬如铁，“尚宫局所有关于龙涎香精的出入库记录！近三个月！一丝一毫不得遗漏！所有有资格接触此物的名单，无论是御赐、份例还是特许，全部列出！重点：名单上所有人，其名下衣物配给、裁制、尤其是深蓝色云锦衣物的破损、遗失、送洗记录！动用所有暗线，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拿到结果！”
密探领命而去，如同融入暗影的蝙蝠。
调查在无声的惊涛骇浪中迅速推进。
龙涎香精的管控果然极其严格，领用记录清晰无比。有资格使用者的名单也很快呈上，寥寥十余人，无一不是这深宫乃至整个大梁最顶尖的权贵。
皇帝、皇后、几位盛宠不衰的高位妃嫔（包括玉漱宫的敏妃）、几位成年皇子、以及两位地位尊崇的太妃。
排查的重担落在了名单上每一个人近期的衣物情况上。
这如同大海捞针，却又是唯一的路径。宫闱深深，贵人们的衣物何止百套？破损遗失？可能性微乎其微。送洗记录更是繁琐庞杂。
然而，就在这看似毫无头绪的排查中，一个极其微小、却又异常突兀的细节，如同黑暗中的萤火，被敏锐的密探捕捉到了！
“大人！”负责核查太妃相关信息的密探匆匆回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静心苑（某位太妃居所）那边……有异常！”
“静心苑的徐太妃，体弱多病，常年礼佛，深居简出。其名下衣物记录一向简单。但就在芸香死后的第二天……”
密探压低声音，“徐太妃身边服侍了三十余年的贴身老嬷嬷——桂嬷嬷，突然以‘年老体衰、思乡心切’为由，向尚宫局递了牌子，请求‘告老还乡’！手续办得极快，当日便收拾细软，匆匆离宫了！”
“告老还乡？”萧珩眼神骤然锐利如刀，“在宫女暴毙的第二天？如此巧合？”
“更蹊跷的是，”密探续道，“属下设法接触了静心苑一个负责浆洗的二等宫女。她无意中提及，就在芸香出事前几天，桂嬷嬷曾让她悄悄处理掉一件深蓝色的旧褙子（外衣），说是被香炉灰烫了个小洞，穿着晦气，让直接烧了。但当时那宫女觉得料子极好，烧了可惜，又见破损极小，便偷偷藏了起来，想着以后改个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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