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越说越觉得无奈,看着萧珩沉睡中依旧紧抿的薄唇,忍不住伸出手指,虚空地点了点他:“平时冷着一张脸,训人倒是挺利索,关键时候躺这儿装死…快点醒吧,萧大人,算我求你了行不?你再不醒,钱小五能把整个京城的狗都得罪光…”
就在她指尖离他鼻尖还有一寸距离时,那双紧闭的眼睛,毫无征兆地倏然睁开!
漆黑的瞳仁,深邃如寒潭,里面哪有一丝刚醒的迷茫?只有一片清醒得惊人的锐利和……一丝难以捉摸的灼热光芒,如同锁定了猎物的鹰隼,精准地、牢牢地锁住了近在咫尺的苏晚!
苏晚整个人瞬间僵住!
举在半空的手指忘了收回,脸上的表情凝固在一种“背后说人坏话被抓现行”的极度震惊和心虚中。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他什么时候醒的?!刚才那些话…他听见了多少?!
“嫌本官沉?”萧珩开口了,声音因为久未说话和失血而带着一丝沙哑,却低沉得如同大提琴的弦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更有一种不容错辨的……戏谑?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紧紧攫住苏晚瞬间爆红的脸颊和慌乱躲闪的眼睛,薄唇似乎极其极其轻微地向上勾了一下,吐出的字眼却石破天惊:
“那下次,换你躺下试试?”
轰——!
仿佛有一万朵烟花同时在苏晚脑海里炸开!全身的血液瞬间涌上头顶,脸颊烫得能烙饼!
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杌子上弹了起来,手忙脚乱,带倒了小杌子,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你…你…你胡说什么!”苏晚舌头都打了结,指着萧珩的手指都在抖,“谁…谁要躺下!萧珩!你…你流氓!登徒子!枉你还是大理寺卿!你…你思想龌龊!我…我那是…那是…”
她想辩解自己说的是背他累,不是那个意思!可“躺下”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配上他那灼人的眼神,怎么就那么…那么不对劲呢?!
看着她手足无措、面红耳赤、语无伦次,像个炸毛小兽的模样,萧珩眼底深处那点冰封的寒意似乎彻底融化了,甚至漾开了一丝极淡、极淡的笑意。
他没有再继续那个危险的话题,只是微微动了动没受伤的右臂,似乎想撑起身子。
“你干什么!”苏晚的惊呼脱口而出,也顾不上脸红了,一个箭步冲上前,下意识地伸手按住他完好的右肩,“别动!伤口会裂开的!裴子砚说了你要静养!”
她的手隔着薄薄的中衣按在他肩上,掌心能清晰地感受到衣料下结实紧韧的肌肉线条和温热的体温。
这触感让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又想缩回手。
萧珩却比她更快一步。
他那只未受伤的右手,如同铁钳般,倏地抬起,精准地握住了她欲缩回的手腕!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强势和……滚烫的温度。
苏晚浑身一颤,彻底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屏住了。
手腕上传来的热度,顺着血脉一路烧到心脏,咚咚咚地狂跳起来,声音大得她自己都觉得震耳欲聋。
她被迫抬起头,撞进萧珩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却仿佛燃着暗火的眸子里。
烛光在他眼中跳跃,清晰地映出她此刻惊慌失措、面若红霞的倒影。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彼此纠缠的呼吸声和手腕间传递的、越来越清晰的心跳。
药草的苦涩味似乎都被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慌意乱的暧昧气息所取代。
“苏…提…刑…”萧珩的声音更哑了,握着她手腕的手指似乎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她腕间的肌肤,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你吵到本官休息了。”
他的目光从她通红的脸上缓缓下移,落在被他紧握的手腕上,眼神深邃难辨。
苏晚只觉得脑子里乱成一锅浆糊,手腕上的触感像通了电,酥麻感直冲天灵盖。
她想抽手,却使不上力气;想骂人,却一个字也蹦不出来;想解释刚才那些“躺下”的误会,可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和那双仿佛能吸走人魂魄的眼睛,所有的语言都卡在了喉咙里。
完了完了!苏晚内心哀嚎。
这冰块脸受伤之后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他不是该冷冷地斥责她聒噪,或者干脆无视她吗?现在这眼神、这动作、这气氛…算怎么回事啊?!
就在苏晚觉得自己快要被这诡异的气氛和手腕上灼人的温度烤熟时,门外传来一阵由远及近、刻意放轻却依旧显得毛毛躁躁的脚步声,伴随着钱小五那压低了却依旧难掩兴奋的公鸭嗓:
“大人?苏大人?您在里面吗?属下有要事禀报!城西靛蓝染坊有重大发现!那看门的老黄狗终于被属下的官威…啊不,被属下的诚意感化了!它…哎哟!”
“噗通!”一声闷响和痛呼,显然是某个得意忘形的新晋从八品司狱在门槛上绊了个大马趴。
这突如其来的噪音如同冷水浇头,瞬间打破了室内那粘稠得化不开的暧昧。
苏晚像受惊的兔子,猛地用力,终于把自己的手腕从萧珩的钳制中抽了出来,踉跄着后退好几步,差点撞到身后的药柜。
萧珩眼中那抹奇异的亮光也迅速敛去,重新覆上一层惯有的冷硬。
他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地看向门口的方向,仿佛在责怪钱小五坏了他的…好事?
苏晚背对着他,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自己并不凌乱的衣襟,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擂鼓,脸上的热度久久不退。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那几乎要跳出喉咙的心跳,转过身,努力板起脸,拿出新晋五品提刑官的威严,对着门外沉声道:
“钱司狱!进来说话!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没敢再看床上的萧珩,但那道如有实质、带着一丝玩味和探究的目光,却一直牢牢地钉在她的背上,让她如芒在背,坐立难安。
这伤…养得可真要命!
苏晚心里的小人疯狂尖叫。她忽然觉得,比起照顾这个“思想龌龊”、“行为流氓”还“听力超群”的冰块脸,查一百个“鬼市”疑案可能都算是轻松的假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