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以前可是美术课代表

自从上次便利店里的事之后，林漾不再缺席辅导，虽然还是会偶尔走神，但至少会认真听沈知言讲解，遇到不懂的地方，也会皱着眉问一句。沈知言能感觉到他的变化，像坚冰开始慢慢融化，虽然速度很慢，却真实存在。

周四，沈知言做完值日，已经快7点了。他走出校门，想着买个饭团，便朝附近的24小时便利店走去。

便利店的灯亮得温馨，沈知言推开门，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他走到货柜前，刚要拿饭团，就看到林漾，正低头扫着商品条形码，蓝色工服的领口歪着，露出一小片锁骨。结果动作太急，碰倒了旁边的糖果罐，五颜六色的水果糖滚了一地。

沈知言站在原地，看着林漾弯腰去捡，发胶固定的头发垂下来几缕，沾在额角的汗渍上。他刚想帮忙，却见林漾对着滚到脚边的一颗草莓糖踢了下，低声骂了句“操”。

这副带着烟火气的样子，倒比在学校里那副拒人千里的冷漠模样真实多了。沈知言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转身往地铁站走，没走几步，手机就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是母亲发来的消息：“今晚的数学竞赛模拟卷做了吗？明早我要检查。”沈知言盯着屏幕看了两秒，手指悬在输入框上，最终只回了个“嗯”。

走到街角时，他忽然停住脚步。便利店的暖光像块融化的黄油，在夜里透着股莫名的吸引力。沈知言挠了挠头，转身往回走，风铃第三次响起时，林漾正蹲在地上数糖，听到动静猛地抬头，手里还捏着颗橘子味的糖。

“你属幽灵的？”林漾挑眉，把糖丢进罐子里，“走了又回来，超市打折也不至于这么积极吧。”

“刚想起作业纸用完了。”沈知言走到文具区，拿了本演算本，眼角余光瞥见货架最下层摆着几包速食面，包装上印着“熬夜必备”，“你们这儿还管留宿？”

林漾嗤笑一声，直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不然呢？睡收银台抽屉里？”他指了指旁边的折叠床，“员工休息室的，夜班能眯两小时。”

沈知言“哦”了声，把演算本放在柜台上，注意到林漾的手背上挨着点番茄酱——大概是刚才给顾客加热三明治时蹭到的。他忽然想起上周辅导时，林漾捏笔的姿势很怪，食指总是蜷着，当时没在意，现在才发现那根手指的指甲盖缺了一小块，像是被什么东西砸过。

“手怎么回事？”沈知言指着他的食指。

林漾下意识地蜷起手指，往身后藏了藏：“关你屁事。”嘴上这么说，却还是老实交代，“搬货时被箱子砸的，小伤。”

沈知言没接话，转身走到药品区拿了盒创可贴和擦伤药，放在演算本旁边。林漾扫完码，把东西装进塑料袋。“你买这个干嘛？你哪受伤了？”

“给你的。”沈知言接过袋子，指尖碰到林漾的手背，对方像触电似的缩了缩 。“不用浪费钱，小伤过会就好了。”林漾扯了扯嘴角，拿起颗草莓糖丢进嘴里，说话时含糊不清的，“对了，昨天你讲的那道解析几何，我回去想了想，还是觉得步骤太绕了。”

沈知言愣了下，他没想到林漾会主动提学习的事：“哪里绕了？”

“辅助线啊。”林漾往嘴里又丢了颗糖，腮帮子鼓鼓的，“直接建坐标系不就行了？非要搞什么辅助线，学霸都爱走弯路？”

“建坐标系计算量太大。”沈知言下意识地开始讲解，“而且这道题的图形对称，用几何性质更简单——”

“打住打住。”林漾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指了指墙上的时钟，“现在是北京时间晚上十点半，本店打烊前不提供免费补课服务。”他顿了顿，从柜台底下摸出个皱巴巴的笔记本，“不过我画了个图，你看看这么建坐标系行不行。”

笔记本的纸页边缘卷着毛边，上面用黑笔涂涂画画，歪歪扭扭的坐标系旁边，还画了个龇牙咧嘴的小人，旁边标着“沈知言专用辅助线”。沈知言看着那幼稚的涂鸦，忍不住笑出声：“画得比你的字好看。”

“那是，爷以前可是美术课代表。”林漾扬起下巴，得意没两秒又垮下来，“后来没钱买颜料，就弃坑了。”

这话像根细针，轻轻刺了下沈知言的耳膜。他想起林漾总穿那件洗得发白的连帽衫，想起他手背上的红印，忽然明白那些看似漫不经心的话里藏着的重量。

“坐标系是对的。”沈知言在笔记本上圈出个点，“不过这里要设参数t，能简化计算。”他的笔尖顿了顿，“明天辅导时，我带套真题给你，里面有类似的题型。”

林漾“嗯”了声，把笔记本塞回柜台底下，忽然从糖罐里抓了把糖塞进沈知言的口袋：“谢礼。”

“不用——”

“拿着。”林漾红着脸别过头，语气带着点些许不自然，“，，当谢礼，吧。虽然有点寒酸”沈知言捏了捏口袋里的糖，塑料糖纸硌得手心发痒。

沈知言走出便利店没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喂”的喊声。他回头，看到林漾扒着玻璃门冲他喊：“沈知言，你书包拉链没拉！”

晚风卷着少年的声音，带着点草莓糖的甜味，吹得沈知言心里莫名一动。他低头拉上拉链，抬头时，正对上林漾的目光，对方立刻把头缩了回去，玻璃门后的影子却像是被钉住了似的，久久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