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一早,教室里的气氛就透着诡异。
沈知言刚放下书包,就听见后排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抬眼时,好几道视线像探照灯似的扫过来,又慌忙躲开。他皱了皱眉,转头想跟林漾说句话——他们昨天约好一起讨论物理错题的——却发现林漾的座位是空的。
直到早读铃响,林漾才抱着篮球冲进教室,额头上还挂着汗。他冲沈知言眨了眨眼,把一个热气腾腾的肉包放在他桌上:“路过食堂买的,还热乎。”
沈知言的心跳漏了一拍,刚想说“谢谢”,就听见前排两个女生的窃窃私语飘过来:“你看他那样子,真把自己当沈知言的跟班了?”“可不是嘛,以前谁跟沈知言走这么近啊,肯定是想蹭好处。”
他捏着肉包的手指猛地收紧,包子的热气透过塑料袋烫在皮肤上,却没觉得疼。林漾好像没听见,大大咧咧地坐下,翻开语文书假装朗读,嘴角却还扬着笑。
流言像藤蔓一样,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疯狂滋长。
有人说林漾故意逃课带沈知言出去鬼混,害得沈知言考砸了;有人翻出上学期的月考排名,说林漾的英语成绩突然进步,肯定是抄了沈知言的卷子;甚至有人编出更离谱的版本,说林漾爸妈离婚了,他想攀附沈知言家的条件。
这些话像细小的灰尘,无孔不入地钻进沈知言的耳朵里。他想解释,可每次刚要开口,就被同学意味深长的眼神堵回去。他看见林漾被隔壁班的男生拦住,对方吊儿郎当地拍着林漾的肩膀:“行啊林漾,抱上学霸大腿了?带哥们儿也混混?”
林漾只是笑了笑,把对方的手拨开:“别瞎说。”
可那天下午,沈知言去水房打水时,听见隔间里传来林漾的声音,带着他从没听过的冷硬:“嘴巴放干净点,再胡说八道试试?”紧接着是桌椅碰撞的声响,还有人骂骂咧咧地跑了出去。
沈知言站在水房门口,手里的保温杯差点摔在地上。他突然意识到,这些流言对林漾的伤害,可能比他想象中更深。林漾看起来大大咧咧,可谁会真的不在乎别人的指指点点呢?
变故是从周五开始的。
早读时,沈知言像往常一样,把整理好的数学错题本推到林漾桌上——这是他们最近养成的习惯,他帮林漾补理科,林漾教他背英语单词。可林漾只是瞥了一眼,就把本子推了回来,低头翻着自己的漫画书,假装没看见。
沈知言愣住了。
上课提问时,老师让林漾回答问题,他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沈知言在下面悄悄比口型提示,林漾却像没看见似的,挠着头说“不会”,惹得全班哄笑。
午休时,沈知言去食堂打了两份糖醋排骨——林漾最爱吃这个。他把餐盘放在林漾面前,对方却端起自己的餐盘站起来:“我跟三班的哥们儿约好了一起吃。”
三班?沈知言看着林漾走到不远处的餐桌,和几个他不认识的男生勾肩搭背,笑得格外大声,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
下午的体育课,自由活动时,沈知言看见林漾和三班的一个男生在篮球场上打闹,那个男生搂着林漾的脖子,把他往地上按,林漾笑着反抗,动作亲昵得刺眼。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无形的墙,把沈知言隔绝在外。
他默默走到操场角落的看台上坐下,手里捏着林漾上周落在他这儿的橡皮——那块橡皮被啃得坑坑洼洼,还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为什么突然这样?
沈知言反复问自己。是因为流言吗?还是因为……他真的觉得和自己走太近很麻烦?
他想起那天在河滩上,林漾笨拙地拍着他的背,说“你又不是学习机器”;想起林漾把热乎的肉包塞给他,指尖的温度烫得他心慌;想起林漾帮他挡住那些难听的话,声音冷得像冰……那些瞬间明明那么真实,怎么突然就消失了?
放学时,沈知言在楼梯口拦住林漾。
“你到底怎么了?”他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林漾低着头,踢着脚下的石子,声音很轻:“没怎么啊。”
“那你为什么躲着我?”
林漾终于抬起头,眼神里带着沈知言看不懂的复杂情绪,还有一丝刻意装出来的疏离:“沈知言,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这句话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沈知言的心脏。他看着林漾转身跑下楼梯,校服的衣角在拐角处一闪就不见了,突然觉得眼眶很酸。
原来那些靠近和温暖,都只是他的错觉吗?原来在林漾眼里,他真的只是那个“考砸了就会哭的书呆子”,那个“和他不是一路人”的异类吗?
晚自习时,沈知言的座位旁边空着。林漾没来上晚自习,据说和三班的男生去网吧了。沈知言盯着那片空白,手里的笔在草稿纸上反复写着“一路人”三个字,直到墨水晕开,把那三个字糊成一片黑色的污渍,像他心里蔓延开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