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
我盯着门外那个男人,雨丝在他伞沿上串成珠帘。他看起来三十出头,穿得体面,却不是那种老派豪门的做派。
“你是谁?”我声音冷得像冰碴子。
他笑了一下,把伞往旁边偏了偏。路灯透过雨幕照在他脸上,我这才看清他的长相——眉眼清秀,但眼角有道细细的疤痕。
“林小姐别紧张。”他说,“我是你母亲的老朋友。”
我嗤了一声:“我母亲的朋友都该去自首。”
这话一出口,我自己都愣了一下。原来我已经开始用“该”来评价这些人了。
男人没生气,反而轻声笑了笑:“你果然和沈静兰说的一样,嘴毒心软。”
我心头一震。
他继续道:“她给我写过信。说如果有一天你知道真相,一定会恨她。”
我攥紧门框,指节发白。
“那你现在来干什么?”我问,“替她求情?”
“不。”男人收起笑容,“是来告诉你,当年那场‘抱错’,不是她一个人做的。”
雨更大了。我听见屋檐水滴在青石板上的闷响,一声一声,像是敲鼓。
“进来吧。”我说。
他走进来时,我注意到他的皮鞋很干净,不像在泥水里踩过的样子。这人……是开车来的?
我关上门,转身看着他。
“你是谁?”我问第二遍。
“姓周。”他说,“周明远。”
我脑子里搜索这个名字,没印象。
“你和我母亲……”
“我们是医学院的同学。”他说,“后来她去了妇产科,我进了儿科。”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你也参与了当年的事?”
他点点头,又摇头:“我不知情。但我知道是谁动的手。”
我屏住呼吸。
“不是沈静兰。”他说,“是顾沉舟的母亲。”
我脑子嗡的一声。
“你说什么?”
“顾夫人林婉儿,当年就是她指示护士调换婴儿。”周明远说,“她知道自己怀的是个女儿,而顾家需要一个儿子。”
我靠在墙上,感觉腿有点软。
“不可能。”我说,“顾沉舟说……”
“顾沉舟知道多少,我不知道。”周明远打断我,“但他母亲去世前,曾托我转交一封信。”
他从风衣内袋掏出一个信封。
我接过,手指微微发抖。
信纸泛黄,字迹工整。
“致我真正的儿媳:\
如果你能看到这封信,说明我的儿子终于找到了他命中注定的人。\
我这一生,做了太多错事。最对不起的,是那个被我夺走身份的小女孩。\
当年我因丈夫重男轻女,执意要调换婴儿。是我指使护士沈静兰,将林浅抱走,让我的亲生女儿顶替她的位置。\
这些年来,我愧疚难安。临终前,我托付给周医生一封信,请他在我死后交给沈静兰。但我知道,她不敢看,也不敢给你。\
现在我请求你,帮我赎罪。让我的儿子明白,真正值得他爱的人,不是那个假千金,而是那个被我们亏欠的女孩。\
——顾夫人 林婉儿”
我看完信,整个人像被抽空了。
原来……连顾沉舟的母亲都知道我是真的。
原来他们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抬头看着周明远。
“我告诉过沈静兰。”他说,“但她不敢面对你。她说,她怕你知道真相后,会彻底恨她。”
我冷笑:“她倒是猜对了。”
周明远沉默了一会儿:“她已经受够惩罚了。”
“受够?”我声音拔高,“她害我被人当成乡下丫头,害我从小被送走,害我以为自己是废物!她现在一句‘受够了’就想算了?”
“她得了癌症。”周明远低声说,“晚期。撑不了多久了。”
我愣住了。
“什么?”
“肝癌。”他说,“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才让我把这封信送来。”
我靠在墙上,闭上眼睛。
脑子里闪过母亲最近的样子。她总是面色发黄,经常干呕,走路也不稳。
我竟然……直到现在才知道她病得这么重。
“她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周明远说,“所以想见你最后一面。”
我睁开眼:“她在哪?”
“医院。”他说,“不过……她不让别人说。”
我咬咬牙:“带我去。”
\*\*
深夜的医院走廊寂静无声。
我跟着周明远穿过一条又一条长廊,最终停在一扇病房门前。
“她在里面。”他说,“你自己进去吧。”
我站在门口,心跳如雷。
深吸一口气,我推开门。
病房里灯光昏暗。
母亲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身上插着各种管子。
她听见声音,缓缓睁开眼。
看见我,她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
我走到床边,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抬起手,颤抖着伸向我。
我想躲开,可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
她抓住我的手腕,力气不大,却让我动弹不得。
“浅……浅……”她开口,声音沙哑,“妈……对不起……”
我眼眶发热,却死死忍住。
“你早该说了。”我说,“你早该告诉我……”
“我……不敢……”她艰难地说,“怕……你会恨我……”
“你现在才敢说?”我声音哽咽,“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有多恨你?”
她的眼角滑下泪水。
“妈……”她虚弱地笑了,“你叫我妈了……”
我愣住了。
是啊,我刚才确实叫她“妈”了。
不是“沈静兰”,不是“你”,而是“妈”。
我低头看着她,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问,“为什么不说实话?”
“因为……”她喘息着,“因为你父亲……他不会放过你……”
我心头一震。
“什么意思?”
“他是……顾家人……”她艰难地说,“他一直想让林婉儿继承家业……所以……不能承认你是真的……”
我浑身发冷。
原来……父亲早就知道了。
他不是被骗,而是……默认了这一切。
“浅浅……”母亲拉着我的手,“你要……活下去……活得比他们……更好……”
她的眼睛慢慢合上,呼吸变得微弱。
我紧紧握着她的手,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
我回头,看见顾沉舟站在门口。
他穿着黑色西装,神情复杂。
“她……怎么样了?”他问。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母亲的脸。
他走近几步,在床边站定。
“她……原谅你了吗?”
我摇头:“她还没说完。”
顾沉舟沉默片刻,忽然开口:“你知道吗?我母亲临终前,也给我写了封信。”
我抬头看他。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我。
我接过来,打开。
“沉舟:\
如果你能看到这封信,说明你已经找到她了。\
那个真正值得你爱的女孩,不是林婉儿,而是林浅。\
她才是你命中注定的人。\
妈妈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阻止你父亲娶林婉儿。\
但我相信,你能弥补这个错误。\
不要让林浅再受委屈。\
——顾夫人”
我看完信,抬眼看向顾沉舟。
他正看着我,眼神柔和。
“我现在知道了。”他说,“你是真的。”
我苦笑:“你母亲知道得比我早。”
他伸手,轻轻握住我的手。
“我知道你恨我。”他说,“但我会让你相信,我不是你的敌人。”
我没有挣脱,也没有回应。
我只是看着母亲的脸,听着她越来越轻的呼吸。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有些人,不是不爱,而是不敢爱。
有些人,不是不想说真话,而是……太害怕失去。
我轻轻松开母亲的手,转身走向门口。
顾沉舟跟上来。
“你要去哪儿?”他问。
“回家。”我说,“我要好好活着。”
他点点头:“我陪你。”
我没有拒绝。
雨还在下。
但我知道,天总会晴的。
\[未完待续\]我走在雨中,鞋跟敲在湿漉漉的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顾沉舟撑着伞,伞面倾向我这边,自己半边肩膀都淋湿了。
他始终没有松开我的手。
“你早就怀疑了,对不对?”我忽然开口。
他手指动了动:“怀疑什么?”
“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我说,“你母亲给你写过信,她早就告诉你我是真的。”
他沉默了几步,才低声说:“她没告诉我真相。只说如果我能找到一个叫‘林浅’的女孩,就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我停下脚步,转头看他:“那你为什么还要和林婉儿订婚?”
他眼神微颤,喉结滚动了一下:“我父亲……逼的。”
“现在呢?”我问。
“现在我知道了。”他声音低沉,“我要和你在一起。”
我冷笑:“你现在说这些,不觉得太晚了吗?”
他没说话,只是紧紧握着我的手。
我们走到停车场,他替我打开副驾驶门。我没有拒绝,坐了进去。车内有淡淡的雪松香,是他身上的味道。
车子发动,驶入夜色。
我靠在座椅上,望着窗外模糊的街景,脑子一片混乱。母亲的脸、那封信、她临终前的话,还有顾沉舟母亲的信……一切像潮水般涌来,压得我喘不过气。
“你父亲知道我是谁吗?”我忽然问。
顾沉舟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他知道。”
我猛地转头看他:“他也知情?”
“是。”他说,“当年他参与了调换婴儿的事。但他一直以为你是死胎……直到你出生,他才知道是个活生生的女孩。”
我浑身发冷:“所以他默认了这一切?”
“他想让顾家继承人是你。”顾沉舟说,“但他不敢公开承认你。因为……林家那边压力太大。”
我闭上眼,咬紧牙关。
“所以他们宁愿让我被送走,也不愿意面对现实?”我声音沙哑,“他们宁愿让我以为自己是个没人要的孩子,也不愿意说一句实话?”
“浅浅……”他伸手想碰我,又收了回去,“我知道你恨他们。但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补偿你。”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雨还在下,街道两旁的霓虹灯在水洼里碎成斑斓的光斑。
车子停在我家门口时,我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等等。”他忽然出声。
我回头看他。
他神情有些紧张,像是在挣扎要不要说出口。
“你还有一件事不知道。”他说。
我皱眉:“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你母亲……不是自然怀孕生下你的。”
我愣住:“什么意思?”
“她是代孕的。”他说,“你真正的母亲,已经去世了。”
我整个人僵在原地。
“你父亲找了代孕妈妈。”他说,“那个人就是沈静兰。她答应帮忙,但后来她舍不得孩子,就带着你逃了。”
我脑子嗡的一声:“你说什么?”
“沈静兰不是你亲妈。”他说,“她只是代孕妈妈。”
我靠在座椅上,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原来……她不是我妈?
她只是……替人生孩子的女人?
“你为什么不早说?”我声音颤抖。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他说,“我母亲临终前告诉我的。她说,如果你想知道真相,可以去找一个人——当初负责代孕的中介。”
我死死攥住衣角:“她在哪?”
“她已经不在这个行业了。”他说,“但她还活着。在城南的老城区。”
我盯着他,心跳如雷。
“你敢不敢去?”他问。
我咬紧牙关:“当然敢。”
他启动车子,重新驶入夜色。
我不知道前方等待我的是什么,但我知道,这场关于身份的谜题,还没有结束。
而真正的母亲……也许就在不远处,等着我揭开尘封多年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