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那天,林夏收到一个快递,是个扁平的硬纸筒拆开时,桂花香突然漫了出来——里面是幅画,画的是她家窗台的薄荷和雏菊,角落里用小字写着“赠林夏,顾屿”。
画框是浅木色的,和书架严丝合缝。林夏把画挂在书桌上方,正好对着窗台,阳光照进来时,画上的薄荷叶片像在轻轻摇晃。她想起顾屿说“上周去你家楼下,看到窗台的光特别好,就画了下来”,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仿佛还在耳边。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顾屿发来的消息:“晚上有流星雨,去天台看吗?”
林夏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指尖在屏幕上敲了个“好”。
天台的风带着凉意,顾屿搬来两把折叠椅,手里拎着个保温桶:“我妈做的桂花糕,刚热过。”
糕点的甜混着桂花的香,在晚风里散开。林夏咬了一口,糯米的软糯裹着桂花的清甜,突然想起陈默奶奶做的桂花糕,总放太多糖,他却每次都抢着吃,说“甜才好,日子要甜”。
“好吃吗?”顾屿递来杯温热的蜂蜜水。
“嗯,比我以前吃过的更清爽。”林夏的舌尖还留着桂花的香,“你妈妈很会做点心。”
“她总说‘过日子就像做糕,糖多了腻,少了淡’。”顾屿望着天边的星子,“以前我不懂,总嫌她唠叨,现在才明白,恰到好处最难得。”
林夏想起自己以前总跟陈默闹脾气,要他时时刻刻陪着,要他把所有心事都说出来,像个贪心的孩子,觉得只有那样才是爱。直到分开后才明白,太紧的线会断,太满的水会溢,感情里总要留些空隙,才能呼吸。
流星划过天际时,林夏正好抬起头。一道银亮的光撕裂夜空,快得像错觉。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许愿,再睁开时,顾屿正举着相机对着她,镜头上沾着点月光。
“拍到了。”他把相机递过来,屏幕里的她眯着眼笑,睫毛上像落了星子,背景里的流星拖着淡淡的尾迹,像谁不小心打翻了银粉盒。
“以前总觉得流星要和喜欢的人一起看才有意思。”林夏看着照片,突然说。
“现在呢?”顾屿的声音离得很近。
“现在觉得,和能让你放松的人一起看,也很好。”林夏转过头,正好撞上他的目光。天台的灯是暖黄色的,照在他眼底,像盛着片融化的星光。
风突然大了些,吹乱了林夏的头发。顾屿伸手帮她把碎发别到耳后,指尖的温度很轻,像羽毛落在皮肤上。林夏的心跳漏了一拍,却没有躲开。
“其实第一次在美术馆见你,”顾屿的声音有点低,“就觉得你看展的时候,眼睛亮得像星星。”
林夏笑了,低头抿了口蜂蜜水:“你拍的星星更好看。”
他们没再说话,只是并肩坐着看夜空。偶尔有流星划过,两人就同时“哇”一声,像回到了小时候。远处的居民楼亮着零星的灯,某扇窗里传来电视剧的声音,模糊又温暖,像浸在水里的棉花。
快十二点时,顾屿送林夏下楼。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脚步亮起又熄灭,像串会呼吸的珍珠。走到门口时,林夏掏出钥匙,顾屿突然说:“那幅画,其实画了很久。”
“我看出来了,笔触很细。”林夏转过身。
“总觉得没画好窗台的光,”他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改了三次,才敢送给你。”
林夏想起画里的薄荷,叶片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突然明白有些心意,从来不需要大声说出来。就像顾屿总记得她怕蚊子咬,记得她喜欢喝少糖的拿铁,记得她看画册时会轻轻皱眉。
“我很喜欢。”她认真地说。
顾屿笑了,眼角的纹路弯起来:“那……晚安?”
“晚安。”林夏打开门,看着他转身走进楼梯间,“路上小心。”
关上门的瞬间,手机震了一下。是顾屿发来的消息,只有一张照片——是刚才在天台拍的流星,下面配着一行字:“愿你以后的每个夜晚,都有好眠。”
林夏看着照片,突然想起四十三天前那个凌晨,陈默发来的“晚安”。那时觉得像根扎进心里的刺,现在再想起,却只剩淡淡的痕,像旧衣服上磨白的边角。
她走到窗台,给薄荷浇了点水。月光落在叶片上,水珠闪闪发亮。画框里的雏菊和现实中的薄荷隔着光影重叠,像两个时空的温柔在对话。
林夏拿出手机,点开和顾屿的对话框,敲了句“你也晚安”,想了想,又加了个星星的表情。
放下手机时,她瞥见书架最底层的抽屉,那本陈默的笔记本还放在里面。林夏没有打开,只是轻轻关上了抽屉。有些回忆该留在原地,就像有些故事,总要翻到新的一页。
窗外的月光正好,林夏拉上窗帘,把薄荷和月光都留在了窗台。她躺在床上,闻着空气中淡淡的桂花香,很快就睡着了。梦里没有流星,只有片长满薄荷的草地,风一吹,就漾起绿色的波浪。
这一晚,她睡得很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