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把最后一片银杏叶粘在贺卡角落时，窗外的天色刚好暗下来。鹅黄色的卡纸上，她画了座爬满牵牛花的老房子，屋檐下挂着串红灯笼，角落里用金色颜料写着“福寿绵长”——是顾屿说的，他妈妈喜欢热闹，尤其爱红色。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顾屿发来的视频邀请。接通后，他的脸占了大半屏幕，背景是冒着热气的厨房：“我妈听说你在画贺卡，非要看看你，说要谢谢你。”
镜头突然一转，出现位系着碎花围裙的阿姨，眉眼和顾屿很像，笑起来眼角有同款纹路：“小林啊，真是麻烦你了，顾屿这孩子笨手笨脚的，还让你费心。”
“阿姨您太客气了，我很喜欢画画。”林夏有点不好意思，把贺卡举到镜头前，“不知道您喜不喜欢这个风格？”
“喜欢喜欢！”阿姨凑近屏幕，声音带着笑意，“这房子画得跟我们老家一模一样，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牵牛花？”
“顾屿告诉我的。”林夏看向镜头外的顾屿，他正被阿姨拍了下胳膊，耳尖有点红。
挂了视频，林夏把贺卡装进信封，指尖划过烫金的封口，突然想起陈默妈妈的生日。以前她总记不住，每次都要陈默提醒，买的礼物也总不合老人家心意，现在想来，那时的不用心，藏着多少没说出口的疏离。
第二天下午，顾屿来取贺卡。他穿着件深灰色的毛衣，手里拎着个保温桶，进门就说：“我妈非让我给你带点她做的酱牛肉，说谢谢你帮忙。”
保温桶打开的瞬间，酱香味漫了满室。林夏夹起一块，肉质紧实，咸淡刚好，突然想起陈默妈妈做的牛肉总偏咸，她说过一次，陈默却护着：“我妈年纪大了，口味重。”那时的委屈像根细针，悄悄在心里扎了很久。
“真好吃。”林夏由衷称赞。
“我妈说你要是喜欢，下次教你做。”顾屿看着桌上的贺卡，眼睛亮了起来，“画得真好，比我想象中还要好看。”
“喜欢就好。”林夏把信封递给他，“对了，你上次说你妈妈做糖醋鱼特别好吃？”
“是啊，我从小吃到大，百吃不厌。”顾屿摸着后脑勺笑，“她总说‘做鱼要顺着性子来，急了就不鲜了’。”
林夏想起自己煮面总煮过头，陈默以前总笑她“跟面条有仇”，却会默默把糊掉的部分吃掉，说“焦的更香”。那些被她忽略的温柔，现在想来，像散落在时光里的珍珠，捡起来时，还带着温润的光。
“要不要留下来吃晚饭？”林夏突然开口，说完又有点后悔，“我……我不太会做饭，可能只能煮面条。”
“我来做吧。”顾屿指了指门口的购物袋，“刚才路过菜市场，买了点新鲜的菜，正好试试我的手艺。”
他的动作很熟练，系上围裙时，像在自己家一样自然。林夏靠在厨房门口看他切菜，刀刃落在案板上的声音很规律，胡萝卜被切成均匀的小丁，土豆丝细得像头发丝。
“你以前经常做饭？”林夏好奇地问。
“嗯，我爸走得早，我妈工作忙，高中就自己学着做了。”顾屿的动作没停，语气很平淡，“刚开始炒个青菜都能糊，现在总算能吃了。”
林夏想起自己总被陈默照顾，连换个灯泡都要喊他，那时觉得理所当然，现在才明白，没有人天生就该为谁付出，那些看似轻松的背后，藏着多少用心。
锅里的油热了，顾屿把葱姜蒜倒进去，滋啦一声，香气瞬间漫开来。他炒的是番茄炒蛋，红色的汤汁裹着金黄的蛋块，像幅流动的画。林夏忍不住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里的锅铲还在翻动，蒸汽模糊了镜头，却透着满满的烟火气。
“以前我总觉得，做饭是件很麻烦的事。”林夏帮他递过盘子，“现在觉得，这样挺好的。”
“等你学会了就知道，做饭其实很治愈。”顾屿把菜盛出来，又开始煮汤，“你看，把生的食材变成熟的，看着别人吃得开心，特别有成就感。”
林夏想起陈默最后一次做饭，是在他生日那天。她赌气没吃，后来半夜饿了起来看，发现菜都被他用保鲜膜盖好，放在冰箱里，每盘都留了一半。那时的她只觉得是负担，现在想来，那盘没动过的菜里，藏着多少没说出口的挽留。
晚饭很简单，两菜一汤，却吃得格外香。顾屿吃饭很慢，总把林夏爱吃的番茄夹给她，自己默默吃着蛋块。窗外的路灯亮了，照在他低头的侧脸上，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像片安静的云。
“下周我妈生日，你……要不要一起来？”顾屿突然抬头，眼神有点紧张，“就是家里人一起吃个饭，不麻烦的。”
林夏的心跳漏了一拍，像有只小鹿在心里撞。她想起自己以前总拒绝陈默的家庭聚会，说“还没准备好”，却在一次次的推脱里，慢慢推开了彼此的心。
“好啊。”她点点头，笑的时候，眼角有浅浅的梨涡，“不过我可能要提前准备份礼物，总不能空手去。”
“你人去就好。”顾屿的眼睛亮了起来，像落满了星星，“我妈说，想亲自谢谢你设计的贺卡。”
收拾碗筷时，林夏负责洗碗，顾屿在旁边擦桌子。水流哗哗地响，两人偶尔说句话，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洗洁精香，像首温柔的小诗。林夏看着顾屿的手，骨节分明，擦桌子的动作很轻，突然想起他镜头下的那些静物，原来温柔是藏在细节里的。
顾屿走的时候，林夏把剩下的酱牛肉装给他：“带回去给阿姨尝尝我的手艺，虽然只是装了个盘。”
“她肯定高兴。”顾屿走到门口，突然转身，“其实……我妈早就知道你了，她说看我最近拍的照片，里面的光都不一样了。”
林夏愣了一下，想起他最近拍的照片里，总有束特别温柔的光，落在落叶上，落在窗台上，落在她没注意到的角落。原来有些变化，自己没察觉，别人却看得清清楚楚。
“路上小心。”她站在门口，看着顾屿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关上门，林夏走到厨房，看着那口还带着番茄味的锅，突然笑了。她想起顾屿说的“做饭要顺着性子来”，感情或许也是这样，不用急，不用赶，跟着心的节奏，慢慢就会熟了。
窗外的月光落在灶台上，像层薄薄的霜。林夏拿出手机，给顾屿发了条消息：“下次有空，教我做番茄炒蛋吧。”
很快收到回复，是个笑脸表情，后面跟着句：“随时待命。”
林夏把手机放在餐桌上，看着窗外的月亮，突然觉得，那些曾经以为跨不过去的坎，其实都在时光里慢慢变浅了。就像这厨房的烟火，虽然平凡，却最能暖人心。
她想，明天早上可以去买束向日葵，放在客厅里，听说，向阳的花，总能带来好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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