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屿妈妈的生日宴设在老房子里。林夏站在雕花木门前，手里捧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里面是她跑了三家花店才找到的金边瑞香，顾屿说阿姨最近迷上了养花，尤其喜欢带香味的品种。
门开的瞬间，暖气混着饭菜香涌出来。顾屿妈妈系着上次视频里见过的碎花围裙，笑盈盈地拉她进门：“小林来啦，快进来暖和暖和，外面风大吧？”
客厅里摆着张圆桌，已经坐了几位长辈，顾屿正陪着位戴眼镜的老先生说话，见她来，立刻起身迎过来：“我给你介绍，这是我外公，以前是美术老师。”
老先生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林夏身上，带着点审视，却很温和：“顾屿说你画画很好，尤其那贺卡上的老房子，很有灵气。”
林夏有点不好意思：“您过奖了，我就是随便画画。”
“画画哪有随便的，”老先生摆摆手，“线条里藏着心思呢，你看这屋檐的弧度，就带着股过日子的踏实劲儿。”
顾屿在旁边偷偷给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眼底的笑意像化开的糖。林夏想起以前跟着陈默去见他亲戚，总觉得浑身不自在，他的表姐总问“什么时候结婚”，他妈妈则盯着她的工作单位盘问，那时的空气像被拧紧的发条，绷得人喘不过气。
“快坐下吧，”顾屿妈妈端来杯热枣茶，“刚煮好的，驱寒。”
茶碗是粗陶的，握着暖烘烘的。林夏抿了口，甜丝丝的枣香漫开来，突然看见厨房门口的顾屿正被阿姨推出来，手里还拿着锅铲，围裙上沾着点面粉，像只笨拙的小熊。
“让他给你露一手，”阿姨笑着说，“他总说自己会做饭，今天就让他炒个青菜给你尝尝。”
顾屿的耳尖红了，拉着林夏往厨房走：“别听我妈瞎说，我就是打下手的。”
厨房比林夏想象中宽敞，瓷砖墙上贴着顾屿小时候的奖状，冰箱上吸着串晒干的辣椒，红得像小灯笼。顾屿系上围裙，拿起青菜在水龙头下冲洗，水流顺着他的指缝淌下来，在池子里溅起小小的水花。
“其实我不太会炒青菜，”他小声说，“我妈总说我炒的太老。”
“慢慢来，”林夏站在旁边看他切菜，“就像拍照片，对焦准了就好。”
顾屿的动作慢而认真，菜叶被切得整整齐齐。林夏想起陈默切菜总毛毛躁躁，她说过好几次，他却笑说“反正最后都要进肚子”，那时觉得是不在乎，现在想来，或许只是用错了表达在乎的方式。
油热了，顾屿把青菜倒进去，滋啦一声，白烟腾起来。他有点手忙脚乱地翻炒，锅铲碰到锅沿，发出叮叮当当的响。林夏伸手帮他关小煤气，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两人都顿了一下，空气里突然飘着点微甜的热意。
“好了好了，”阿姨走进来解围，“看你们俩，炒个青菜跟打仗似的。”
端菜上桌时，外公突然说：“小林啊，顾屿这孩子，以前拍照片总带着股冷劲儿，最近的照片里，能看出暖意了。”
林夏看向顾屿，他正低头给长辈盛汤，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她想起他最近拍的那组老街照片，有卖糖葫芦的老人对着镜头笑，有放学的孩子追着气球跑，每张照片里都透着股热腾腾的生气。
“是他拍得好。”林夏轻声说。
顾屿抬起头，正好撞上她的目光，眼里的笑意像浸在水里的光，轻轻晃了晃。
晚饭吃得很热闹，长辈们聊着家常，没人追问她的工作和感情，只关心她爱吃什么，冷不冷。顾屿妈妈总往她碗里夹菜，说“多吃点，看你瘦的”，外公则跟她聊画册，说“下次带你去看我收藏的老版画”。
林夏想起陈默家的饭局，永远充斥着“工资多少”“什么时候买房”的话题，她像个被审视的商品，连夹菜都觉得小心翼翼。那时的她总以为，这就是婚姻该有的样子，直到此刻才明白，真正的温暖，从来不需要刻意讨好。
饭后顾屿送她回家，老房子的巷子里没有路灯，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顾屿手里拎着阿姨给的一袋零食，说“我妈非让你带着，说女孩子都爱吃这个”。
“你妈妈真好。”林夏由衷地说。
“她就是热心，”顾屿笑了笑，“其实她早就想让我带朋友回家，只是我以前总觉得麻烦。”他顿了顿，转头看她，“但今天觉得，一点都不麻烦。”
林夏的心跳漏了一拍，像有片羽毛轻轻扫过心尖。巷口的风带着点桂花香，是哪家院子里的晚桂开了，甜得恰到好处。
“今天谢谢你。”顾屿在路口停下脚步，“我妈说，好久没见我这么高兴了。”
“我也很开心。”林夏看着他，路灯的光落在他睫毛上，像落了层碎银，“外公的版画，我很想看。”
“等周末，我带你去。”顾屿的眼睛亮了起来，“他肯定高兴。”
公交车来的时候，林夏接过那袋零食，指尖碰到他的手，两人都没躲开。“路上小心。”顾屿的声音在晚风里显得格外清晰。
“你也是。”林夏上了车，在车窗里朝他挥手，看着他站在路灯下，直到变成个小小的光点。
车窗外的月光很亮，林夏打开那袋零食，里面是她爱吃的薄荷糖和坚果，还有张纸条，是阿姨娟秀的字迹：“小林，顾屿这孩子嘴笨，但心细，你们好好相处。”
林夏捏着那张纸条，心里像揣着个暖手宝，从指尖一直暖到心口。她想起顾屿炒青菜时笨拙的样子，想起他外公说的“照片里的暖意”，想起阿姨往她碗里夹菜时的温柔，突然明白，有些感情就像慢火熬汤，不用急，慢慢咕嘟着，自然就会香起来。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顾屿发来的消息：“今天的瑞香，我妈很喜欢，说要放在卧室里，闻着香味睡觉。”
林夏笑着回复：“那太好了，希望它能开得久一点。”
放下手机，公交车正驶过一片居民区，家家户户的窗户里都亮着灯，像散落在黑夜里的星星。林夏看着那些温暖的光，突然觉得，原来幸福可以很简单，就像此刻，嘴里含着的薄荷糖，心里装着的暖意，还有那个愿意陪你慢慢走的人。
她想，这个冬天，或许会比往年更暖和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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