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痕里的光

月考成绩贴出来那天，苏野的名字被人用红漆划了道粗线。她站在公告栏前，看着那道狰狞的红痕爬过自己的名字，像条吐着信子的蛇。

“哟，还看呢？”李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反正也是抄的，划了正好。”

苏野没回头，从口袋里摸出块橡皮，蹲下去一点点擦。红漆渗进纸里，擦不掉，反而蹭得更脏，像朵溃烂的花。

“别白费力气了。”陈砚的声音突然在旁边响起。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里，手里拿着半块砖头，正漫不经心地敲着公告栏的铁框。“这漆是油性的。”

苏野停了手，看着指尖蹭上的红颜料，突然觉得很可笑。她站起身要走，手腕却被李薇抓住了。

“跑什么？”李薇用力一拽，苏野踉跄着撞在公告栏上，后背硌在凸起的钉子上。“听说你去美术老师那告状了？说我们偷你画？”

“我没有。”苏野挣扎着想甩开她，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没有？”黄毛女生从背后推了她一把，“那老师为什么问我们是不是拿了你的破画？”

苏野被推得趴在公告栏上，脸颊贴着冰凉的玻璃，鼻尖闻到红漆刺鼻的气味。她突然笑了，笑声很轻，却带着股豁出去的疯劲：“你们拿了又怎样？画的是你们这群蠢货的丑样，怕被人看见？”

“你找死！”李薇被激怒了，扬手就要打。

手腕却被人攥住了。陈砚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的手指很用力，李薇疼得叫出声：“陈砚你放手！”

陈砚没放，只是看着她，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却让李薇莫名地发怵。“她的画，”他开口，声音很平，“在我这。”

李薇愣住了：“什么？”

“上周你们扔垃圾桶里的画，”陈砚松开手，从校服外套里掏出卷画纸，“我捡了。”

苏野也愣住了。那卷画纸里，有她画的星空，有歪脸猫，还有张没画完的速写——画的是蹲在操场角落抽烟的陈砚，被她藏在素描本最底下。

李薇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看着那卷画纸，又看看陈砚，最终骂了句“神经病”，带着人走了。

公告栏前只剩下苏野和陈砚。风卷起地上的纸屑，打着旋儿飞过。苏野看着他手里的画纸，突然说：“你为什么要捡？”

陈砚把画纸递给她，没说话。

“那些画很丑。”苏野没接，声音有点闷。

“比这里好看。”陈砚指了指公告栏上被划烂的成绩单，“比这些好看。”

苏野愣住了，抬头看他。阳光穿过他额前的碎发，在他眼下投出片浅影，那道浅浅的疤在光里若隐隐现。她突然发现，他的眼睛其实很亮，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

她接过画纸，指尖碰到他的手指，这次没觉得冰。“谢谢。”她轻声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认真。

陈砚“嗯”了声，转身要走，又停下来，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递给她——是块水果糖，透明的糖纸里裹着粉色的糖块，像颗小太阳。“美术老师说，你画的星空很好看。”

苏野捏着那颗糖，看着他走远的背影，突然觉得嘴里有点甜。她剥开糖纸，把糖塞进嘴里，草莓味的甜腻在舌尖散开，一直甜到心里。

那天下午，苏野在美术室画了很久。她画了颗草莓糖，画了只铁皮青蛙，还画了个站在废品站里的少年，他的口袋里好像藏着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