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时，被服厂的活儿少了，林穗找了份帮人摘棉花的零工，在城郊的棉田里，一天能挣五块钱。
棉花地离住处远，她每天天不亮就出发，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去——顾盼能帮着捡落在地上的棉桃，顾念就在田埂上玩泥巴。太阳毒辣辣地晒着，林穗的后背晒脱了皮，胳膊被棉叶划得全是红印子，却还是咬着牙摘，摘得越多，钱就越多。
有天中午，顾念在田埂上追蝴蝶，不小心掉进了灌溉渠。渠里的水不深，却很凉，孩子吓得直哭。林穗赶紧跳下去把她抱上来，自己浑身湿透，被风一吹，冻得直打哆嗦。
晚上回到家，她发起高烧，躺在床上起不来。顾盼学着她的样子，给妹妹冲了碗糖水，又拿毛巾给她擦额头，小大人似的守在床边：“妈，你别死，你死了我和妹妹就没人管了。”
林穗摸了摸儿子的头，眼泪无声地滑落。她不能倒下，她倒下了，孩子们就真的成了孤儿。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有人给她盖被子，还摸了摸她的额头。睁开眼一看，是刘桂芝，手里还提着个保温桶。“喝点粥吧，”刘桂芝的语气还是硬邦邦的，“我听晓梅说你病了。”
粥是小米粥，熬得稠稠的，还卧了个鸡蛋。林穗喝着粥，眼泪掉在碗里，混着粥一起咽下去，又暖又涩。
“以后别带着孩子去摘棉花了，”刘桂芝坐在床边，看着顾念熟睡的脸，“地里潮气大，孩子受不了。”
“我……我想多挣点钱。”林穗小声说。
“钱够花就行，别把命搭进去。”刘桂芝叹了口气，“景然要是看见你这样，能安心吗？”
这句话像根针，扎得林穗眼泪又掉下来。
从那以后，刘桂芝常来给她送些吃的，有时是几个馒头，有时是一把青菜。她话不多，放下东西就走，却总在临走前叮嘱一句：“别太累了。”
顾老汉也来得勤了，有时帮她修修窗户，有时给孩子们讲顾景然小时候的事。“景然小时候就淘，爬树掏鸟窝，摔下来磕掉半颗牙，”顾老汉笑着说，眼角却泛着红，“跟盼仔一个样。”
顾盼就缠着爷爷问：“爸爸还会爬树吗？他什么时候回来教我爬树？”
林穗的心像被揪了一下，刚想说话，顾老汉却抢先说：“你爸爸在天上修大桥呢，等修好了，就变成星星来看我们。”
孩子们信了，每天晚上都趴在窗户上数星星，说哪个最亮哪个就是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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