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的暖

秋天时，林穗用攒的钱租了间带院子的小房子，离被服厂近，还能种点青菜。她把院子收拾出来，种上了菠菜和萝卜，顾盼和顾念就帮着浇水，小院子里终于有了点生气。

顾景然的忌日那天，林穗带着孩子们回了顾家。刘桂芝做了满满一桌子菜，都是顾景然以前爱吃的。吃饭时，她给林穗夹了块排骨：“多吃点，看你还是那么瘦。”

林穗的眼泪差点掉下来，赶紧低下头扒饭。

饭后，顾老汉把林穗叫到里屋，从柜子里拿出个木匣子。“这是景然的抚恤金，”他打开匣子，里面是一沓钱，“以前是我不对，听了桂芝的胡话，没给你。你拿着，给孩子们买点东西。”

林穗看着钱，摇了摇头：“叔，我不要，我现在能挣钱了。”

“这是你的钱，该你拿着。”顾老汉把匣子塞给她，“景然不在了，我们当老人的，不能让你们娘仨受委屈。”

林穗握着木匣子，感觉沉甸甸的，里面装的不仅是钱，还有这家人迟来的歉意和疼惜。

冬天来时，林穗在院子里搭了个鸡窝，养了几只母鸡。每天早上，她都能捡两个鸡蛋，给孩子们煮着吃。顾盼上学了，成绩很好，总拿奖状回来；顾念也懂事了，会帮着妈妈择菜、喂鸡。

有天晚上，林穗给孩子们缝棉衣，顾盼突然说：“妈，我今天听见同学说，我爸爸死了，不是修桥去了。”

林穗的手顿了顿，看着儿子认真的眼睛，知道该告诉他真相了。“爸爸是去修桥了，”她把顾盼搂进怀里，“只是桥修好了，他太累了，就睡着了，再也醒不过来。但他一直在看着我们，看着盼仔长高，看着念念长大。”

顾盼没哭，只是抱着林穗的脖子说：“妈，我会保护你和妹妹的，像爸爸一样。”

林穗的眼泪掉下来，滴在儿子的头发上。她知道，孩子们长大了，她也该放下了。

夜里，她做了个梦，梦见顾景然回来了，还是穿着那件蓝布衫，笑着对她说：“穗穗，我回来了。”她扑过去想抱他，却扑了个空，他的影子在月光里慢慢变淡，说：“穗穗，好好活着，带着孩子们好好活着。”

醒来时，枕头湿了一片，窗外的月光亮得像水。林穗摸了摸床头顾景然的照片，照片上的人笑得温和。她知道，他从未离开，他就在这月光里，在孩子们的笑声里，在她掌心的温度里，一直陪着她。

日子还在继续，像被服厂的线轴，慢慢转着，却多了些暖。林穗依然每天去被服厂干活，只是不再像以前那样拼命；顾家的人常来走动，院子里时常传出笑声；孩子们长大了，懂事了，成了她最大的慰藉。

有时林穗会坐在院子里，看着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想起顾景然说过的话：“穗穗，日子会越来越好的。”她笑了笑，眼里的光，像巷口那盏亮起来的灯，温暖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