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晨光带着点潮意,把校门口的香樟树叶子洗得发亮。
林砚舟背着半旧的帆布包站在大巴车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包带——里面除了本子和笔,只塞了瓶矿泉水。
简洁得像他写小说时的对白,多余的字一个都没有。
我为什么真带着小说来了。
老子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他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地笑了笑。
“不是,这登山包快把我肩膀压断了!”沈明野的哀嚎隔着三米远飘过来,他被许严和张耀架着往车上拖,巨大的背包蹭得车门哐哐响,“我妈非说古镇里买不到巧克力,硬塞了两盒进来,早知道装你俩书包里了!”
“想得美。”许严翻了个白眼,伸手帮他把背包往上提了提,“上周你借我数学笔记,还回来时缺了半页,说是被你家狗啃了,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当草稿纸用了。”
张耀从兜里摸出个薄荷糖丢进嘴里,含糊不清地接话:“说真的,阿姨脑回路还挺清奇。哦对了,裴漾昨晚发的古镇攻略你们看了吗?说有个百年老茶馆,评书能从早讲到晚,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听懂。”
林砚舟没搭话,只是抬头往车后看了眼。
谢烬阳刚从校门口拐过来,背着个黑色运动包,步伐轻快得像带着风,晨光落在他发梢,镀了层浅金色的边。
两人视线在空中撞了个正着,谢烬阳朝他扬了扬下巴,嘴角勾着点若有似无的笑。
林砚舟猛地收回视线。
又来这套。
林砚舟心里无声地想,却不由自主地往车门边退了半步,像是在给对方让路。
“大校草,这边!”沈明野已经霸占了最后排的三座,正拍着中间的空位喊,“快来快来,最后排管的更松,等会儿可以开黑。”
林砚舟刚要抬脚,手腕突然被轻轻拽了一下。
谢烬阳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边,声音压得低:“坐我旁边。”
他指了指靠窗的单人座,旁边刚好空着个位置,“后排太吵,你不是要写东西?”
林砚舟愣了愣,瞥见沈明野已经被许严按在座位上,正张牙舞爪地冲他招手。
他没说话,只是转身上了车,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帆布包刚放在腿上,旁边的座位就“咚”地一声,谢烬阳的运动包被扔了过来,带着点淡淡的洗衣粉味。
“里面有备用笔。”谢烬阳坐下时,肩膀不经意地蹭了他一下,“怕你又把笔帽弄丢。”
林砚舟低头拉开包链看了眼——果然有支黑色水笔。
他指尖捏着笔转了半圈,突然想起自己上次在操场写小说,笔帽确实随手丢在了看台上,还是谢烬阳帮他捡回来的。
这人记性倒好。
也真是闲的。
他把笔塞回包里,车窗玻璃上映出自己的影子,耳尖有点发粉。
大巴车缓缓驶出市区,把柏油路换成了蜿蜒的乡间小道。
沈明野他们在后座又玩起了经典游戏抽二条,吵得像群麻雀。
林砚舟翻开线圈本,刚写下“古镇的石阶”几个字,就听见旁边传来翻书的轻响——谢烬阳从包里摸出本篮球战术分析,样子倒比晚自习上认真多了。
原来他也有不会看我的时候。
嘶,我在想什么。
林砚舟笔尖顿了顿,但很快又在后面添了一句话。
车窗外的风景渐渐变了样,高楼被低矮的瓦房取代,田埂上的油菜花黄得晃眼。
不知过了多久,林砚舟抬头时,正看见谢烬阳把战术书倒扣在腿上,侧头望着窗外,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他下颌线,把轮廓描得格外清晰。
“快到了。”谢烬阳突然开口,视线没离开窗外,“你看那片屋檐,已经有古镇的样子了。”
林砚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远处的黛瓦连绵起伏,像幅被雨水打湿的水墨画。
很好看,怪不得他会看得这么认真。
怎么又想到谢烬阳了。
他低头有些不耐烦地合上本子。
大巴车在古镇入口的停车场停下时,已经是上午十点。
潮湿的空气里飘着股木头和茶叶的混合香气,青石板路被往来的脚步磨得发亮,倒映着两旁的红灯笼影子,像打翻了的胭脂盒。
“我的天,这台阶也太多了!”沈明野刚下车站稳,就被眼前蜿蜒向上的石阶吓了一跳,他试图把登山包卸下来,拉链却卡在了巧克力盒子上,“许严快帮我看看,这破包是不是成心跟我作对!”
许严蹲下来帮他摆弄拉链,张耀已经举着手机跑远了,正对着巷口的石狮子拍个不停:“快来快来,这狮子嘴里的球能转!比学校门口的好看多了!”
沈明野:……
许严:……
裴漾和老刘正举着小旗子站在石阶下清点人数,方雨涵跟在他们身边分发地图:“大家注意安全,下午五点在老茶馆门口集合,别乱跑迷路了。”
林砚舟接过地图塞进包里,目光越过人群,落在几步外的谢烬阳身上——他正低头系鞋带,运动包放在脚边,拉链敞开着,露出里面的篮球轮廓。
还真带了。
这人……
林砚舟心里有点好笑,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走了。”谢烬阳系好鞋带站起来,自然地走到他身边。
“先往上走?听说最高处有个观景台,能看见整个古镇。”
两人顺着石阶往上走,脚步落在青石板上,发出轻响。
沈明野他们的吵嚷声渐渐被甩在身后,只剩下偶尔从茶馆里飘出来的评书中气十足的唱腔,和屋檐下铜铃被风拂过的“叮铃”声。
“你小说里的篮球场,打算写在什么地方?”谢烬阳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学校操场?还是野球场?”
林砚舟愣了愣,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事。
“还没定。”
他抬头望了眼高处的观景台,石阶两旁的老房子挤得很近,阳光只能从缝隙里漏下几缕。
“也许……是个没人的院子?”
“像这里?”谢烬阳停下脚步,指了指旁边一扇木门,后面是若隐若现的大片空地,“我刚才路过时看见的,挺适合投篮,不过得绕过去。”
林砚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院子确实宽敞,墙角的老槐树遮了半院阴凉,要是投起篮来应该真像那么回事。
他低头在本子上写:“他发现了个废弃的院子,墙头爬满了爬山虎,像谁忘了收的绿色幕布。”
谢烬阳凑过来看了眼,指尖轻轻点在“爬山虎”三个字上:“写成葡萄藤怎么样?夏天能结果,比爬山虎有生气。”
视线还飘到他口袋里露出的紫色的一角。
林砚舟笔尖一顿,突然觉得这建议也不错。
他没说话,只是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葡萄串,圆滚滚的像串没拆封的糖果,应该是在记录某些人的修改建议。
转过一道弯,眼前突然开阔起来。
一弯石桥横跨在小河上,桥身爬满了青苔,桥洞下泊着艘乌篷船,船娘正低头摆弄着舱里的蓝印花布。河水清澈得能看见水底的卵石,岸边的白墙黑瓦倒映在水里,像幅水墨画。
林砚舟找了块临水的石阶坐下,帆布包垫在腿上,翻开本子写得专注。
阳光透过柳叶的缝隙落在纸页上,把“石桥”“乌篷船”“蓝印花布”这些字照得发亮。
他写得太投入,连谢烬阳在他身边坐下的都没察觉,直到耳边传来手机拍照的“咔嚓”声。
“你干嘛?”林砚舟抬头,正好撞见谢烬阳举着手机的手,屏幕还亮着。
“拍风景。”谢烬阳把手机揣回兜里,说得一脸坦然,嘴角却藏着点狡黠的笑。
林砚舟皱眉,刚要追问,就见对方已经站起身,往石桥那边走了两步,回头冲他喊:“快来看,水里有鱼。”
他被这声喊分了神,起身时没再追究拍照的事。
却没看见谢烬阳站在石桥上,悄悄点开了刚拍的照片。
——镜头里的林砚舟低着头,睫毛在眼睑下投出小片阴影,笔尖悬在纸页上方,背景里的白墙黑瓦和小桥流水刚好框住他,像幅浑然天成的画,而这位少年和这幅画也很搭,像是为这个场景而生。
不过,不如说是场景为他而生。
谢烬阳的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点开朋友圈,文案是早就保存好了的:
“林深砚底墨,水浅舟前烟。”
这是上次他看见林砚舟发的朋友圈偶然来的灵感,很早就写好了。
因为他知道,他无聊的小世界里,朋友圈的位置,只会是为林砚舟而留。
发送的瞬间,河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像在为这行字添了道温柔的注脚。
舟哥,你的名字,好好听。
人也,好好看。
观景台比想象中简陋,只是块稍微平整的石板地,边缘砌着半人高的石栏。站在这里往下看,整个古镇像被摊开的折扇——黛瓦连绵,河道蜿蜒,木浆搅碎了洒在河面上的阳光,一晃一晃。
“这地方适合写生。”林砚舟靠在石栏上,望着远处的桥洞说,“比我小说里写的码头有味道。”
“比篮球场呢?”谢烬阳站在他身边,运动包放在脚边,拉链被拉开了道缝,露出里面篮球的一角,“要不要试试?我带了球。”
林砚舟刚要摇头,就见谢烬阳从包里摸出篮球,在石板地上拍了两下。声响在空旷的观景台回荡,惊飞了檐角的几只麻雀。
他运球绕着石栏转了半圈,突然起跳,篮球越过石栏,精准地落在对面的老屋顶上,又“骨碌碌”滚了下来,刚好落在林砚舟脚边。
“捡一下。”谢烬阳笑得像只得逞的猫。
林砚舟弯腰捡球时,指尖触到温热的球面——大概是被阳光晒的,温度刚好能透过皮肤渗进来。
他抱着球站在原地,看着谢烬阳朝他张开手:“来一个?就当是为你小说采风。”
采风哪有这么采的。
还有,这种地方,给人屋顶砸烂了你负责?
林砚舟心里想着,身体却诚实地屈膝、抬臂。
篮球划过道不算标准的弧线,撞在石栏上弹了回去,被谢烬阳稳稳接住。
“手腕还是太僵。”谢烬阳走过来,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像在操场时那样带着他调整姿势,“你写小说时怎么描写投篮的?是不是也写‘他把球扔了出去’?”
温热的掌心贴着皮肤,呼吸落在耳畔,像有细小的电流窜过。
林砚舟能闻到他身上的阳光味,混着点淡淡的草木香,比操场时的味道更加清爽。
“不是。”他的声音有点发紧,“写的是‘篮球像有了生命,顺着指尖的力道往篮筐跑’。”
“那你得让手有生命,舟哥,你真是很久没打了。”谢烬阳的指尖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腕,带着他再投一次。
“放松点,想象这球是你写的句子,得顺着心意走。”
篮球真的进了。
不过……不是篮筐。
是落在了远处的乌篷船上。摇船的老人抬头看了眼,笑着朝他们挥了挥手,把球捡起来放在船尾。
“看来这球想坐船。”谢烬阳笑得肩膀发颤,眼里的光比阳光还亮。
林砚舟没说话,只是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腕。
——那里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像块没化的糖。
他翻开牛皮本,在刚才的句子后面添了句:“他发现,原来有些姿势不用
刻意学,跟着自己的心意走,反而更自然。”
“就像,有些藏于心间的事情,不必再刻意隐藏了。”
中午的老茶馆里飘着股炒茶的焦香。八仙桌被拼在一起,沈明野正跟张耀抢最后一块绿豆糕,许严在旁边翻着手机里的照片,时不时发出声惊叹。裴漾和方雨涵坐在对面,正对着菜单研究下午的路线,铅笔在地图上画着圈。
“林砚舟,你上午去哪了?”沈明野嘴里塞着糕点,含糊不清地问,“喊你好几声都没听见,是不是跟谢烬阳偷偷去吃好吃的了?”
“没有。”林砚舟把帆布包往怀里拢了拢,里面的本子硌得肋骨有点痒,“在观景台待了会儿。”
“观景台有啥意思?”张耀吸了口茶,差点被烫到,“我跟许严去了老邮局,寄了张明信片给数学老师,就写‘祝您早日找到女朋友’,估计他收到时得气炸。”
裴漾却没说什么,只是和方雨涵一起往这边看过来。
这次的眼神比之前收敛了点,没有明面上磕了。
谢烬阳突然轻笑出声,端起茶杯抿了口,眼神却往林砚舟这边瞟了眼。
林砚舟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低头翻开本子假装看内容,却在某页的角落里发现个小小的涂鸦。
——是谢烬阳的笔迹,画了个简笔画小人,正抱着篮球往屋顶上抛,最后篮球落到了那个乌篷船上,还有运动轨迹,跟慢动作似的,旁边标着行小字:“乌篷船牌篮筐。”
什么时候画的?林砚舟心里一惊,猛地抬头看谢烬阳,对方却已经转头跟沈明野他们聊起了古镇的石桥,表情自然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上午都消费完了,下午去不去那个百年书屋?”裴漾喝了口奶茶,突然开口,手里的铅笔在地图上敲了敲,“方雨涵说里面有民国时期的课本,封面比咱们现在的好看多了。”
“不去不去。”沈明野头摇得像拨浪鼓,“我要去那个古玩市场,万一淘到个值钱的,下学期的奶茶钱就有了。”
“就你那眼光,不被人骗就不错了。”张耀毫不留情地打击他,“上次在学校门口买的‘限量版球星卡’,后来才知道是隔壁班艺术生自己画的。”
林砚舟合上书页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什么。
——是支没拆封的笔,笔杆上印着古镇的水墨画,看上去像是纪念品。
大概又是谢烬阳趁他不注意塞进包里的。
他捏着笔转了半圈,突然觉得这趟古镇之行,像他小说里被丰富了的细节,原本单薄的情节,不知不觉间就多了许多生动的注脚。
下午的阳光带着点慵懒,把青石板路晒得暖暖的。
林砚舟跟着谢烬阳从书屋往外走,几个人刚刚结伴去逛了会,现在正准备去集合。
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偶尔在石阶上交叠在一起,像幅没干透的画。
“你小说里的主角,后来跟篮球场的人说话了吗?”谢烬阳突然开口,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心不在焉。
“还没。”林砚舟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卡在他要开口的时候,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说‘我喜欢你’?”
谢烬阳说得理所当然,脚步停下来,看着他的眼睛,挑逗的笑十分明显。
他……看出来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语双关?
“简单直接。”谢烬阳又补了一句。
林砚舟愣了愣,抬头时正好撞见谢烬阳的目光,里面盛着点熟悉的认真,虽然笑容很欠揍,但是不像在开玩笑。
“好。”
他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得像被风托着。
“下次写的时候,就让他这么说。”
谢烬阳的眼睛亮了亮,像落进了两颗星子。
他刚要开口,就被一阵急促的消息声打断——是裴漾的微信群消息,说五点在停车场集合,准备返程。
“得快点了。”谢烬阳拉了把林砚舟的胳膊,步伐加快了些,“不然赶不上车。”
两人顺着石阶往下小跑,帆布包在林砚舟背后“啪嗒啪嗒”地撞着,像在为他没说出口的后半句伴奏。
等下一次,他会说出口的。
书屋的门匾在夕阳里泛着光,林砚舟路过时回头看了眼,突然觉得这古镇像个巨大的素材库,藏着太多没写进小说的细节——比如乌篷船上的篮球,比如老茶馆里的涂鸦,比如此刻被对方牵着的手腕,温度刚好能焐热所有没说出口的话。
返程的大巴车上,沈明野已经瘫在后座睡成了猪,口水差点流到许严的校服上。
林砚舟靠在窗边翻着牛皮本,谢烬阳的战术书摊在两人中间。
车窗外的夕阳把云层染成了橘红,像他小说里没写完的桥段,带着点温暖的余韵。
林砚舟合上本子,指尖触到包底的硬物——是那支印着水墨画的笔,笔帽上的小桥流水在暮色里依然清晰。
下次写的时候,该给篮球场的人加点戏份了。
他心里想,嘴角不由自主地勾了起来,像谁在他的小说里添了个温柔的标点。
大巴车驶进市区时,路灯已经次第亮起,橘黄色的光透过车窗,在谢烬阳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他正低头看着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偶尔停下来皱皱眉,像是在研究什么难题。
林砚舟瞥了一眼,发现他在翻物理老师发的电磁场复习提纲,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公式。
“这道题的磁场方向标反了。”谢烬阳突然开口,把手机往他面前凑了凑,“你看,环形电流的右手螺旋定则,四指应该跟电流方向一致,老师画反了。”
林砚舟低头看去,果然在示意图的角落发现个微小的错误。他指尖在屏幕上点了点:“上周作业里也有类似的,讲课的时候提过。
“嗯,记起来了。”谢烬阳把提纲保存好,锁屏时屏幕映出他眼里的笑,“看来你还是听了的。”
林砚舟有些想笑。
您操心的太多了。
就是演的还挺像,都没看出来。
车到站时,沈明野被许严拽着胳膊叫醒,迷迷糊糊地往车下冲,登山包的拉链终于彻底崩开,巧克力滚了一地,引得众人哄笑。
林砚舟跟在谢烬阳身后下车,晚风带着城市的喧嚣扑过来,和古镇的潮湿气息截然不同。
“明天早自习要默写,”谢烬阳突然开口,脚步慢了半拍,从包里摸出张折叠的纸递给他,“我整理的易错字,你看看。”
林砚舟接过来展开,易错词标得清清楚楚,旁边还画了小小的记忆口诀。
“谢了。”他把纸叠好塞进兜里。
两人并肩往校门口走,影子被路灯切得一段一段,像小说里未完待续的章节。
经过小卖部时,谢烬阳突然拐了进去,出来时手里拿着两罐冰镇汽水,递给他一罐橘子味的。
“算是古镇之行的收尾。”他拉开拉环,气泡滋滋地冒出来,在夜色里格外清晰。
林砚舟抿了口汽水,甜意混着气劲涌上喉咙,像把所有没说出口的话都泡得发涨。
他看着谢烬阳仰头喝汽水的样子,喉结滚动的弧度在灯光下格外分明。
他喉咙有些干涩地别过头又喝了口汽水。
我和他,关系算得上亲近吗。
他有些不自觉地想。
感情这种东西,真是一发不可收拾。
到了校门口,他们简单告别之后就分开了。
林砚舟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才转身往宿舍走。
帆布包里的线圈本子硌着肋骨,像揣了个发烫的秘密。
他摸出手机,看见了谢烬阳的朋友圈——石桥边那张照片果然还在,配文的字迹在屏幕上显得格外清晰。
“林深砚底墨,水浅舟前烟。”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突然笑了。
谢烬阳,你写的没我好。
不过,也勉强还算可以。
原来有些伏笔,早在落笔之前,就已经藏在了风景里。
就像古镇的青石板路,看似随意的凹凸,其实早就刻好了两个人的脚印。
小说里篮球场的人仿佛有了名字。
他会在课间帮另一位主角标错字,会在放学时等主角去操场,会默默地记住他的喜好。
就像此刻台灯下的我,知道明天的晨光里,一定有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