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府的雪比城里落得慢。
宋亚轩踏过第一道影壁时，雪片才纷纷扬扬地追上他衣摆，像被风催赶着来认人。
朱门后并非想象中的雕梁画栋，而是一条笔直青砖路，两侧松柏肃立，枝头残雪簌簌。尽头是仪门，门匾上“敦本堂”三个鎏金大字，笔力遒劲，传闻出自乾隆御笔。刘耀文落后半步，替他把伞收了，顺手掸落肩头雪粒，动作自然而熟稔，仿佛他们并非今日初见，而是早已并肩多年。宋亚轩余光瞥见那只收伞的手——指节分明，虎口疤痕在雪色下泛冷白，像一道不肯愈合的旧年辙痕。
刘耀文老太爷在正厅
刘耀文低声道
刘耀文他习惯先礼后兵
宋亚轩笑了笑，梨涡在唇角一闪而过：
宋亚轩巧了，我也是。
仪门后豁然开朗。正厅五间，飞檐下悬着一排六角宫灯，灯罩上工笔绘《千里江山图》，灯火透出来，青绿山水便在雪幕里游动。厅前石阶九级，阶下左右各跪一名青衣小厮，俯首捧茶，一动不敢动。宋亚轩抬眼，看见厅内主位上坐着一位银发老人。藏青团寿纹绸缎长褂，手里握着一串小叶紫檀，珠子润得发乌。老人面前摆着一只鎏金瑞兽香炉，白烟笔直一线，像把雪幕从中劈开。这便是刘家的老太爷——刘怀瑾，昔日四野出身，后掌舵北方航运三十年，至今仍是说一不二的“京圈太上皇”。宋亚轩屈膝，行的是宋家祖传的“船揖”——双手合抱，拇指相抵，形如船锚。
宋亚轩晚辈宋亚轩，见过老太爷。
老人没叫起，只抬眼打量。那目光并不锐利，却带着经年累月的威压，像深水下的暗涌，不声不响，却足以掀翻百丈巨轮。
半晌，老太爷才道：
像谁？无人敢问。刘耀文站在宋亚轩右侧，背脊笔直，声音却放得低：
刘耀文爷爷，外面冷。
老太爷这才抬了抬手，示意他们进屋。厅内温暖如春，地龙烧得旺，却只摆了四把黄花梨太师椅，左右各二，中间隔着一张紫檀八仙桌，桌上摆着一只红木托盘——红绒垫底，上头躺着两本暗红色硬皮证件。结婚证。宋亚轩目光微顿。
那颜色像极了母亲生前最爱的玫瑰干瓣，暗沉里透出一点不肯褪色的热烈。
老太爷指了指右侧首位。
宋亚轩没动，刘耀文先一步拉开椅子，手指在椅背上轻叩两下，示意他安心。老太爷拨弄着佛珠，声音缓缓：
刘怀瑾（刘老太爷）宋家港口百分之二十的股权，换刘家航线十年优先通行权，这桩买卖，宋怀南倒是舍得。
宋亚轩垂眼，嗓音温和：
宋亚轩父亲说，港口是死的，人是活的。
老太爷笑了，眼尾褶子堆叠
刘怀瑾（刘老太爷）那你是活的，还是死的？
这话极重，连刘耀文都皱了眉。
宋亚轩却抬眼，直视老人：
宋亚轩今日之前，是死的；今日之后，想活。
厅内一时寂静，只听见炭火“哔啵”一声炸响。
老太爷忽地朗声大笑，紫檀串珠往桌上一扔，骨碌碌滚到结婚证旁。
刘怀瑾（刘老太爷）好！想活就好！
他转头看向刘耀文
没有仪式，没有贺词，甚至连第二句废话都没有。
刘耀文从托盘旁拿起一支万宝龙钢笔，旋开笔帽，在“男方”一栏写下名字。
笔锋凌厉，最后一划上扬，像刀锋挑破夜幕。宋亚轩接过笔时，指尖微凉。
他写的是瘦金体，每一笔都带锋，却又在收笔处微微蜷起，像雪里藏花。
两字写完，他把笔帽扣回，声音轻却清晰：
宋亚轩劳驾
老太爷抬手，一旁管家立即捧上朱砂印泥。
两人按指印，红泥落在白纸上，像雪地里绽开的梅。至此，尘埃落定。
刘家继承人刘耀文，与宋家继承人宋亚轩，于敦本堂内，结为法定配偶。老太爷收起其中一本证，随手递给管家：
另一本，刘耀文拿起，指腹在“宋亚轩”三个字上摩挲片刻，忽然递到少年面前。
刘耀文你的
宋亚轩接过，指尖碰到对方掌心，一触即分，却仿佛有电流顺着血管窜上耳尖。
他垂眸，看见结婚证内页钢印凹凸，压着他们并肩的小一寸照片——
刘耀文唇线紧抿，下颌锋利；宋亚轩眼尾微弯，梨涡浅淡。
红底白衣，像两株新雪里长出的寒梅，被命运强行栽进同一盆土。老太爷拄着拐杖起身，声音沉而缓：
刘怀瑾（刘老太爷）今日起，宋家港口归刘家调度，宋亚轩归刘耀文调度。三年之内，不许离婚。三年后——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二人，意味深长
刘怀瑾（刘老太爷）若你们还活得好好的，再来跟我谈自由。
宋亚轩睫毛颤了颤，没应声。
刘耀文却伸手，覆在他椅背上，像圈住自己的所有物。
刘耀文爷爷
男人嗓音低沉
刘耀文我会让他活得比谁都好
老太爷哼笑一声，拄杖而去。
厅门合拢，宫灯摇晃，雪光透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宋亚轩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雪落：
宋亚轩协议之外，再加一条。
刘耀文侧头：
刘耀文嗯？
宋亚轩以后下雪，记得给我留盏灯。
刘耀文没答，只伸手，指腹擦过他无名指上的戒痕——
那里还留着刚才按指印时未擦净的朱砂，像一圈极细的线，把两人牢牢系在一起。雪声簌簌。
红本在宋亚轩掌心发烫。
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惊蛰第二声雷，轰然滚过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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