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可问，无人可诉。师父教导她剑法、心诀、江湖道义，却从未有人告诉她，当一个女子经历昨夜那般亲密无间、肌肤相亲之后，该如何自处，如何面对那个与她共享了最私密瞬间的男人。那些闺阁密语、男女情事，于她而言，是比最上乘的武功秘籍还要陌生的领域。
巨大的无措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不知道该如何整理自己混乱的心绪，不知道该如何平息身体深处那陌生的悸动与不适，更不知道……再见到叶鼎之时，该说什么，该用什么表情。是愤怒？是羞惭？还是……别的什么？她甚至分辨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只觉得一颗心被揉搓得又酸又胀，空落落地悬着。身为医者，怎么说都不过一副躯壳而已，寒衿绾如此安慰着自己。
“躲一会儿……” 她喃喃自语，声音干涩低哑，像是在说服自己，“就躲一会儿……等……等我们都……平静下来。” 也许时间能冲淡一切？也许过些日子，彼此都能把这场意外当作一场荒唐的梦，就此揭过，淡忘？
她颓然地垂下头，卸下沾满尘土与汗水的斗篷，动作牵扯到酸痛的腰肢，让她倒吸一口冷气。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微微敞开的衣襟下，昨夜留下的、尚未完全消退的淡淡红痕，又是一阵火烧火燎。她猛地蜷缩起身体，将滚烫的脸颊埋进冰冷的膝盖里，只觉得天地之大，竟无一处可以安放她此刻的慌乱与茫然。初尝情事的滋味，竟是这样令人心魂俱颤、手足无措的狼狈。
午后微醺的阳光落在村口的青石板上，将那块被叶鼎之当作临时卧榻的巨石晒得温热。几日来，他如同烂泥般瘫在这里，任由劣质的酒气浸透衣衫，烈酒灼伤喉咙的感觉是他唯一能压过心脏被反复撕裂的钝痛的办法。又一场宿醉后的假寐，眉头紧锁，平日里飞扬的眉梢垮塌着，紧抿的唇线透着一丝固执的倔强和深重的狼狈。
寒衿绾的身影无处不在，又在触及指尖的刹那化作虚无。她走了，无声无息地离开，留下一个巨大而冰冷的空洞。叶鼎之的心被恐慌和猜疑反复碾磨：是他莽撞的靠近吓退了她？还是他自以为是的情意，在她眼中根本就是令人厌恶的纠缠？每每想到这里，一股翻江倒海的寒意就席卷全身，比酒更辣，更烈。他想找到她，立刻！狠狠抓住她问个清楚！可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恐惧——万一那双清澈的眼眸里真的只剩下嫌恶，他该如何承受那句冰冷的“走开”？这份不敢面对的怯懦将他钉死在原地，用酒精麻痹神经，假装世界从未变过。
突然，几颗小石子带着孩童特有的狡黠力道，不痛不痒地砸在他腿边。接着是稚嫩却老气横秋的童音：“喂！叶鼎之！你怎么又在这里睡觉偷懒呀？”
叶鼎之眼皮动了动，不愿理会。
那小孩儿却自顾自继续，学着他姐姐的语气，小大人似的：“我姐姐可说了，‘叶鼎之就知道喝酒睡觉，一天也没个正经营生’，‘寒大夫肯定是嫌他游手好闲才走掉的’！寒大夫不要你啦！”
“胡说！”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狼，叶鼎之猛地翻身坐起，动作带着醉汉的僵硬，但眼神却陡然锐利起来，带着血丝直直瞪向孩子，“你个小屁孩懂什么！不是那样的！不是我……不是我懒惰……”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戳破心事的急躁和极力掩饰的脆弱，“是我不好！是我惹阿衿生气啦！她……她只是暂时不想见我！等过段时间气消了……”后面的话却没了底气，眼神重新黯淡下去。过段时间？多久？她会回来吗？他不知道，这无法确定的想法让他瞬间又像泄了气的皮球。
孩子被他吓了一跳，扁扁嘴，却还是坚持把“姐姐大人”的教诲传播完毕：“哦……那你认错，去哄哄她不就好啦？我姐姐说啦，女孩子嘛，很好哄的。你买点花儿呀果子呀，说点好听的话，不就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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