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的日子清净却也单调。寒衿绾每日为太后请脉、施针、调配药膳，闲暇时便在宫中专设的小药房里整理药材，或是翻阅太后特许她从皇家书库借阅的医学古籍。宫墙隔绝了外界的纷扰，也让她有了更多时间静心思索。太后时常召她陪伴，说话解闷。老人家历经风雨，眼光毒辣，往往几句闲谈，便能点破迷津。
“哀家看迟儿那孩子，从小到大，性子又冷又硬，像块捂不热的石头。可自从遇到了你，这石头啊，好像终于有了点人气儿。”太后拉着她的手，笑眯眯地说，“那日宫宴，你站出来救哀家，他冲过来挡在你身前那架势，啧啧，眼里的火都快喷出来了，生怕你受一点委屈。”
寒衿绾安静地听着，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一片干枯的药材。
“还有离儿那皮猴儿，”太后继续道，“整日没个正形，可为了给你寻那什么七心莲子，听说跑断了腿，差点跟人打起来。回来还藏着掖着，不敢让他七哥知道。”
寒衿绾眼前浮现出燕离献宝时那亮晶晶的、带着几分傻气的笑容。
“这两个孩子，心思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喽。”太后拍拍她的手背，“丫头啊，你这般人品才貌，惹人倾慕是常理。重要的是，你自个儿心里…是怎么想的？”
她自已是怎么想的？寒衿绾第一次如此正式地思考这个问题。阿迟…他像沉默的山，可靠而厚重，他的爱意深藏于行动，强势却令人安心。在他身边，她可以心无旁骛地钻研医术，因为他会为她挡下所有风雨。阿离…他像热烈的风，自由而鲜活，他的喜欢直接而坦荡，像阳光一样无处不在，总能带来意想不到的快乐和温暖。
阿离的赤诚，也会因他的趣事而展颜。但…
但似乎想到阿迟时，她的心跳也会失序，靠近他们时都会感到一丝莫名的紧张。那种感觉，不同于对药材的专注，也不同于对师妹的关爱，更不同于对病患的责任。那是一种更私密、更难以言喻的牵绊。不过好像喜欢的不止一人啊。
见她久久不语，太后慈祥地笑了：“不急，不急。日子还长着呢，总能想明白的。”
这日，燕迟奉诏入宫禀事，结束后特意来慈宁宫请安，实则想见寒衿绾。两人在宫苑梅林下相遇。冰雪初融，红梅傲然绽放。
燕迟看着她披着白色斗篷站在梅树下的身影，仿佛与这冰清玉洁的天地融为一体，美得不似凡人。他脚步顿了顿，才走上前。
“阿衿。”
“阿迟。”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
“太后凤体可好？”
“外面风波已暂歇。”
又是同时。气氛微妙的尴尬，却又流转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寒衿绾看着他风尘仆仆却依旧挺拔的身影，忽然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香囊，递给他：“新配的安神香，加了绿萼梅蕊。你…近日睡得可好？”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送他东西。燕迟愣住，看着那素雅的香囊，心头巨震，几乎是小心翼翼地接过，紧紧攥在手心。那香囊还带着她指尖的微凉和淡淡的药香。
“…很好。”他声音沙哑，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你…在宫里，一切可好？”
“嗯。”寒衿绾轻轻点头，“很好。”
无需再多言语，彼此的心意，已在目光交汇中悄然传递。
远处廊下，奉命来给太后送新摘梅花，实则也想碰运气见寒衿绾的燕离，恰好看到了梅树下那相对无言却气氛旖旎的一幕。
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手中的梅枝悄然垂下。他默默地站了一会儿，可是这次他不会再后退，他也喜欢绾姐姐。转身将梅花交给一旁的宫女，说了句“替我献给太后娘娘”，便快步走向寒衿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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