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衿绾看着燕离快步走来,他脸上惯常的灿烂笑容被一种罕见的、混合着决心与一丝忐忑的神情所取代。他径直走到寒衿绾和燕迟面前,目光灼灼,先是看了一眼燕迟,然后坚定地落在寒衿绾身上。
“绾姐姐,”燕离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却依旧清晰,“七哥能来,我便不能来吗?这慈宁宫的梅花,难道只许你们赏?”
他的话听起来依旧带着几分玩笑,但那眼神里的认真却不容错辨。他不再掩饰,也不再退缩,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存在和心意。
燕迟眉头微蹙,看向弟弟,眼神复杂。他深知阿离对阿衿的情意,方才那一瞬间的旖旎气氛被打破,他心中自然有些不快,但更多的是一种面对既定事实的无奈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竞争感。他并未出声呵斥,只是周身的气息更冷了几分。
寒衿绾看着眼前的兄弟二人。一个玄衣墨发,沉稳如山,目光深邃如夜;一个锦衣张扬,热烈如风,眼神亮如星辰。他们同样出色,同样对她倾注了难以忽视的情感。她的心湖不再平静,像是被投入了两颗石子,涟漪层层荡开,交织在一起,难以分辨。她对阿迟有依赖和安心,对阿离有轻松和欢愉。两种感觉截然不同,却都真实存在。
她微微侧首,避开两人过于直接的目光,看向枝头怒放的红梅,轻声道:“梅花自是人人可赏。只是风大,站久了易受寒。”
这话听起来像是关心,又像是逐客,更像是她不知如何应对当下局面的一种本能回避。
燕离却像是得到了鼓励,立刻笑道:“绾姐姐说的是!那我们别干站着吹风啊!我方才过来,见那边亭子视野极好,还能看到宫墙外的街市呢!我们去那边坐坐可好?”他说着,眼神期待地看向寒衿绾,又瞥了一眼燕迟,带着点挑衅的意味。
燕迟冷哼一声,并未反对。他自然也舍不得就此离开。
于是,三人便移步至不远处的暖亭。亭内早有宫人备好了手炉和热茶。寒衿绾坐下,燕迟很自然地坐在她左侧,将手炉递给她。燕离则抢先在她右侧坐下,殷勤地为她斟茶。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燕迟沉默地喝着茶,目光偶尔扫过宫苑,带着惯有的警惕。燕离则努力找着话题,从梅花的品种说到宫外新开的茶楼,又说到江湖上的趣闻,试图吸引寒衿绾的注意。
寒衿绾大多时候安静地听着,偶尔回应一两句。她的目光时而落在燕迟冷峻的侧脸上,时而又被燕离生动的描述吸引。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左右两侧的、截然不同的关注和温度。
“……所以说,那所谓的‘宝剑’根本就是个幌子,匣子里藏的是……”燕离正说得起劲。
忽然,燕迟放下茶杯,打断了弟弟的话,目光看向亭外小径:“有人来了。”
几人望去,只见皇后宫中的一名掌事嬷嬷带着两名宫女款款而来。
“老奴给睿王世子、义王世子请安,给寒姑娘请安。”嬷嬷行礼后,笑着对寒衿绾道,“寒姑娘,皇后娘娘听闻姑娘医术超绝,近日凤体有些不适,太医院开的方子吃了总不见好,特命老奴来请姑娘过去瞧瞧。”
皇后的邀请?寒衿绾微微一怔。皇后与太后关系微妙,此刻突然相请,恐怕不止是看病那么简单。
燕迟立刻开口,语气客气却带着疏离:“有劳嬷嬷回禀皇后娘娘,寒姑娘需时刻侍奉太后娘娘汤药,恐不便离宫。且娘娘凤体违和,还是由太医院院判亲自诊治更为稳妥。”
那嬷嬷笑容不变:“世子爷有所不知,娘娘只是些老毛病,想着寒姑娘或许有奇方,并不敢劳动姑娘太久。太后娘娘那边,皇后已派人去回禀了,想必太后慈爱,定会体谅。”
这话说得圆滑,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燕离皱起眉,正要说什么,寒衿绾却轻轻抬手制止了他。她站起身,神色平静:“既如此,民女便随嬷嬷走一趟。”
她不想因自已给太后或燕迟他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况且,她也想看看,这位皇后娘娘,究竟意欲何为。燕迟和燕离同时站起身,眼神中都带着担忧。
“阿衿……”燕迟低声道。
“绾姐姐,我陪你去!”燕离立刻道。
寒衿绾摇摇头:“不必。宫中规矩,外男不得擅入后宫。我自去便可。”她看向他们,眼神清澈而镇定,“只是诊脉开方,无妨。”
她向两位世子微微颔首,便随着那嬷嬷离开了暖亭。燕迟和燕离看着她素白的背影消失在梅林尽头,脸色都不太好看。
“皇后这个时候请绾姐姐过去,肯定没安好心!”燕离急道。
燕迟目光沉凝:“静观其变。加强慈宁宫周围的守卫,若有异动,立刻来报。”他顿了顿,看向弟弟,“阿离,动用你在宫里的那些‘小路子’,盯着凤仪宫那边的动静。”
这一刻,兄弟二人暂时放下了微妙的情感竞争,因为共同担忧着同一个人,而迅速达成了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