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浩源在旁边敲击键盘的手指忽然停住。他正在整理类似案例，屏幕上北京海淀法院 2017 年的判决与顾玉芝说的如出一辙，但他的检索结果里根本没有法国判例 —— 这个女生的知识储备像座冰山，露出水面的只是一角。
蔡昆廷抱着平板电脑过来时，触控笔在屏幕上划出凌乱的弧线
蔡昆廷“台湾地区的‘儿童及少年福利与权益保障法’第 15 条，你知道具体内容吗？我找不到完整条文。”
顾玉芝“‘任何人不得恶意披露儿童及少年之隐私或使其名誉受损’。”
顾玉芝报出条文编号，顺便打开司法院的数据库
顾玉芝“2016 年台上字第 789 号判决里有详细解释，他们认为‘网络平台对未成年人信息的审查义务应高于成年人’。”
她忽然想起什么
梅桢“梅桢姐是台湾的吧？你们可以一起讨论，她肯定更熟悉实务中的认定标准。”
梅桢果然很快加入讨论，两人对着屏幕逐字分析 “恶意” 的认定要件。何运晨看着顾玉芝回到座位，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侧脸上切割出明暗交界线，睫毛在鼻梁投下的阴影随着眨眼轻轻晃动，像在为复杂的案情标点断句。
何运晨“你好像总能提前预判问题。”
他递过块黑巧克力，包装纸上印着法语的 “纯度 85%”—— 昨天听蔡昆廷说她喜欢吃苦味的。“
蔡昆廷早上看你帮郭旭画四象限图时，连网友可能用的侮辱性词汇都列出来了。”
顾玉芝接过巧克力，指尖触到包装纸的褶皱。她想起在最高法研究室实习时，前辈说的 “网络案件要比舆论快半步”。
顾玉芝“其实很简单。”
她拆开巧克力咬了一小口，苦味在舌尖漫开.
顾玉芝“就像这个案子，家长说‘孩子被网暴得不敢上学’，其实是在主张‘精神损害达到严重程度’；拍摄者说‘公众有知情权’，本质是想规避侵权责任。法律意见书不仅要写法条，还要算清楚‘舆论传播的每一步，对应多少法律风险’。”
何运晨看着她在意见书末尾加了段 “舆情应对建议”，忽然明白为什么王剑峰总强调 “网络时代的律师要懂传播学”。她的屏幕上，蓝色折线代表 “删除侵权内容后的舆情降温速度”，红色折线代表 “未成年人心理恢复周期”，在 “48 小时内全面下架” 这个节点完美重合。
距离截止时间还有半小时，李晨急得满头大汗。他的法律意见书把 “隐私权” 和 “名誉权” 混为一谈，证据清单里甚至把网友评论也算作 “侵权证据”。
顾玉芝经过时，拿起他的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个证据金字塔。
顾玉芝“底层是原始视频，中层是传播记录，顶层是损害后果证明。”
她指着某条网友评论
顾玉芝“这个属于‘言论自由范畴’，除非能证明发布者明知是虚假信息，否则不能算侵权。”
李晨看着那座清晰的金字塔，忽然觉得脑子里的乱麻被梳理成了法条。他刚想道谢，金勋的声音已经在办公室响起
顾玉芝“时间到，交卷！”
七份法律意见书在会议桌上排开，王剑峰首先拿起顾玉芝和何运晨合作的那份。封面用渐变蓝黑底色，左上角的 “法律意见书” 五个字嵌在像素格图案里，像正在加载的网页，右下角两人的签名挨得很近，笔锋在交汇处自然弯曲。
王剑锋“你们做了舆情影响量化分析？”
王剑峰的手指点在某组数据上
王剑锋“‘每增加 10 万次转发，精神损害抚慰金的合理区间上浮 3%-5%’—— 这个模型有依据吗？”
何运晨刚想解释，顾玉芝已经翻开附录
顾玉芝“参考了 2018 年《人民司法》上的‘网络侵权损害赔偿计算指引’，结合本案的传播速度和内容攻击性做了调整。”
她指向其中一页
顾玉芝“我们还咨询了心理学系的朋友，未成年人在网络暴力中的心理创伤恢复周期，通常是成年人的 1.5 倍。”
徐灵菱翻看邓冰莹的意见书时，忽然抬起头
徐灵菱“你引用的法国最高法院判决，注释里提到‘日本个人信息保护法的平衡原则’，是自己检索的？”
邓冰莹的耳尖瞬间红了
顾玉芝“是顾玉芝帮我翻译的，她还说这个可以作为‘比例原则’的跨国例证。”
金勋看着李晨的证据金字塔，嘴角难得扬起弧度
金勋“逻辑比昨天清晰多了。这个‘侵权证据三层过滤法’很实用，能帮当事人避免不必要的举证成本。”
李晨挠着头看向顾玉芝，发现她正低头翻看自己的意见书，嘴角弯出浅浅的梨涡。
柴晓峰拿着蔡昆廷的意见书，眼镜滑到鼻尖都没察觉
柴晓峰“你怎么知道台湾地区那起判决？我 2017 年去台北参加研讨会时，这个案子还没公开上网。”
蔡昆廷“是顾玉芝告诉我的数据库网址。”
蔡昆廷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骄傲
蔡昆廷“她说两岸对未成年人网络保护的立法精神是相通的，都强调‘预防优于救济’。”
王剑峰最后总结时，指尖在顾玉芝和何运晨的意见书上停留许久
王剑锋“网络案件的难点，在于法律条文赶不上技术发展。你们这份意见书，既守住了‘隐私权不得侵犯’的底线，又考虑了‘未成年人特殊保护’的温度，还给出了可操作的舆情应对方案 —— 这才是解决问题的律师思维。”
他忽然翻到最后一页
王剑锋“尤其是这个建议，‘用模糊面部的视频替代原视频作为证据提交’，既保证了举证需要，又避免了二次伤害，很有智慧。”
散会时，何运晨故意放慢脚步，等顾玉芝走到身边。窗外的阳光穿过玻璃，在两人之间织成透明的网，像他们刚完成的那份法律意见书里，试图在网络自由与个人权利间找到的平衡。
何运晨“其实那个舆情模型，是看了你辅修经济学时的博弈论笔记才想到的。”
何运晨的影子与她的影子在地面交叠，
何运晨“把网友、平台、当事人当成三个博弈方，突然就理清了责任边界。”
顾玉芝停下脚步，转身时发梢扫过肩头的钢笔。晨光穿过她的瞳孔，在眼底映出细碎的光斑
顾玉芝“你的传播链条分析才关键，不然那些模型永远只是理论。”
她从包里拿出个细长的盒子
顾玉芝“谢礼。”
里面是支钢笔，笔身刻着北航的校徽，笔帽顶端嵌着颗小小的蓝宝石 —— 和何运晨送她的那支是同个品牌，只是颜色换成了她喜欢的深海蓝。何运晨刚想打开，就听到薛俊杰在复印室喊他们帮忙整理卷宗。
两人并肩穿过办公区时，顾玉芝忽然想起什么
顾玉芝“你上次说的《金装律师》，哈维处理媒体危机的方法其实可以用在这个案子里。”
她侧过头，阳光刚好落在两人交握的笔上
顾玉芝“先主动发布经过处理的证据，再引导舆论聚焦法律争议点 —— 这符合心理学的‘首因效应’。”
何运晨的脚步顿了顿，转身时撞翻了薛俊杰放在走廊的卷宗。散落的纸张在地面铺开，某页舆情报告上的 “# 溜冰场事件 ”话题，正被他们踩在脚下的阴影覆盖。“晚上有空吗？” 他捡起纸张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
何运晨“我宿舍有全套碟片，正好分析下里面的媒体应对策略。”
顾玉芝看着他眼里跳动的阳光，忽然想起奶奶说的 “好的搭档就像互补色”。她点了点头，钢笔在口袋里硌着掌心，温度恰好能融化网络世界的寒冰。
复印室的机器吞吐着文件，将 “未成年人隐私权” 几个字印在雪白的纸上。顾玉芝看着何运晨认真核对页码的侧脸，忽然觉得这四个小时的紧张忙碌，像极了那场溜冰场的灯光 —— 看似混乱的光斑里，其实藏着等待被梳理的秩序。而她和他的故事，才刚刚加载出第一帧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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