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的锦天城会议室还浸在晨雾里，顾玉芝将三份文件按顺序排开时，指尖在德国《民法典》打印稿上稍作停顿。纸张边缘被她用红笔标注出密密麻麻的批注，第 313 条 “情势变更” 条款旁画着个小小的温度计，刻度从 “轻微波动” 到 “根本违约”，每个节点都对应着不同的救济方案。

何运晨“都准备好了？”

何运晨推门进来，手里提着的纸袋散出抹茶大福的清香。他今天换了件浅蓝色衬衫，领口系着条深灰色领带 —— 顾玉芝昨天随口说 “见客户还是正式点好”，没想到他记在了心上。

顾玉芝“差不多了。”

顾玉芝接过纸袋，指尖触到温热的包装纸，

顾玉芝“我把三国法律要件做成了对比表，等下给客户看的时候更直观。”

她翻开笔记本，最后一页贴着何运晨昨晚发来的会见提纲，上面用荧光笔标着 “重点关注对方是否承认迟延交货事实”“核实验收单的签署日期”，每个重点旁都画着小小的对话框，提醒该用开放式还是封闭式提问。

何运晨看着她的准备材料，忽然从公文包里拿出个录音笔

何运晨“我找行政部借的，会后可以复盘我们的提问逻辑。”

他按下录音键，清脆的 “咔哒” 声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

何运晨“昨天问了学长，他们公司法务总监特别注重细节，尤其是证据链的时间节点。”

顾玉芝点头时，发梢扫过桌角的薄荷糖盒。她想起昨天午休时，郭旭紧张地问

郭旭“见客户要不要化妆”，

李晨在旁边练习握手姿势，梅桢则在背台湾地区的离婚法规 —— 原来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准备这场 “实战考试”。

八点五十分，涉案科技公司的法务总监张弛走进会客室。他穿着银灰色西装，公文包上的金属锁扣闪着冷光，落座时第一句话就带着锋芒：“王律说你们是所里最优秀的实习生，希望别让我失望。”

他把一摞证据摔在桌上，最上面的验收单上用日语写着 “不合格”，签名龙飞凤舞。

顾玉芝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将打印好的数据图表推过去。浅蓝色的折线图展示着近三年同类案件的胜诉率，红色箭头特别标注 “及时提出反诉的案件胜诉率高出 37%”。

顾玉芝“张总监，”

她的声音平稳得像湖面，

顾玉芝“我们先看最核心的问题：根据合同第 12 条，设备验收不合格的异议期是 15 天，而贵司提出异议时已经过了 21 天 —— 这是德国《商法典》第 377 条规定的除斥期间，不适用中止或中断。”

张弛的手指在图表上顿了顿：“但设备确实存在质量问题，你们看这组检测数据。”

他调出手机里的照片，屏幕上的零件布满划痕，“我们的技术人员说这明显是二手货。”

何运晨在旁边快速记录，闻言忽然抬头

何运晨“请问这些照片是验收时拍的吗？有没有第三方检测机构的报告？”

他的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

何运晨“根据《民事诉讼法》第 63 条，电子数据需要原始载体和拍摄时间记录，我们可以帮您整理成符合法庭要求的格式。”

张弛的表情缓和了些：“检测报告还在出，不过我们有当时的微信聊天记录。”

他点开对话框，里面的日语消息刷屏般滚动，“对方的负责人总说‘正在处理’，但一直没实际行动。”

顾玉芝接过手机时，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她的日语口语带着东京腔的清脆，逐句翻译道

顾玉芝“7 月 15 日他们说‘已安排换货’，7 月 20 日说‘零件在清关’，8 月 5 日突然说‘合同解除’—— 这明显构成预期违约。” 她忽然指着某条消息，“这里的‘不可抗力’理由不成立，港口拥堵不属于德国《民法典》第 275 条规定的‘不能履行’情形。”

何运晨适时补充

何运晨“我们可以主张两种救济：一是要求继续履行并赔偿迟延损失，二是解除合同并主张违约金。”

他拿出计算器

何运晨“按日万分之五的违约金计算，截至今天共计 18.7 万元，加上检测费和误工费，总损失约 23 万 —— 这个数字我们核实过三次，您可以参考。”

张弛的眉头渐渐舒展。他原本以为实习生只会空谈法条，没想到这两人不仅懂三国法律，连实务中的证据细节和赔偿计算都考虑得滴水不漏。

“你们比我想象的专业多了。” 他端起茶杯，“其实我们更倾向继续履行，这批设备对生产线很关键，只是对方的态度太傲慢，必须给他们点教训。”

顾玉芝立刻调出和解方案：

顾玉芝“我们设计了三阶段谈判策略。”

她用红笔圈出第一阶段，

顾玉芝“先发送律师函，附上德国法院的类似判决，明确法律后果；第二阶段提出和解条件，比如违约金减半但必须本周内换货；第三阶段准备诉讼材料，给对方施加压力。”

她抬头时，目光与何运晨在空中相遇，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 “这步走对了” 的默契。

会见进行到一小时十五分时，张弛忽然提到隐藏条款：“合同补充协议第 5 条有个保密约定，你们看会不会影响证据提交？” 那是条用德语写的复杂条款，连他自己的法务都没完全吃透。

顾玉芝默读两遍，忽然用德语复述关键句：

顾玉芝“‘商业秘密的披露不得用于诉讼以外的目的’—— 这是典型的保护性条款，不影响正当诉讼中的证据提交。”

顾玉芝“德国联邦最高法院 2019 年的判决明确过这点，我已经把译文存在 U 盘里，您可以让技术部参考。”

何运晨趁机拿出准备好的证据清单

何运晨“我们帮您列了需要补充的材料，比如设备进口报关单、付款水单、技术人员的证言笔录模板 —— 这些我们都能协助准备，您只需要提供原始文件就行。”

他把清单折成整齐的方块，放进张弛的公文包，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次。

走出会客室时，张弛主动与两人握手：“王律没说错，你们确实是黄金搭档。”

他看着顾玉芝，“尤其是你的德语和法律经济学分析，比我们外聘的德国律师还清晰；小何的实务经验也让人放心，下周的谈判我希望你们都能参加。”

王剑峰在走廊里全程旁听，这时才走出来：

王剑锋“看来第一次实战过关了。”

他拍着何运晨的肩膀

王剑锋“注意到你特意问了第三方检测报告，这个细节很关键；玉芝用数据图表展示胜诉率，比单纯说教有效十倍 —— 这就是我要的‘理论 + 实务’结合。”

其他组的会见也陆续结束。郭旭和李晨走出会客室时，脸上还带着紧张的红晕。

郭旭“那位阿姨太能说了，”

郭旭揉着发酸的手腕，

李晨“从借贷纠纷说到家庭矛盾，我记了三页纸还没抓住重点。”

李晨连忙补充：

李晨“但最后我们还是帮她理清了证据，柴律师说‘思路还行，就是太紧张’。”

邓冰莹和李浩源则在为证据效力争执。

李浩源“对方明明存在侵权故意，”

李浩源的声音带着不服气

邓冰莹“你非要纠结‘接触可能性’的证据，浪费太多时间！”

邓冰莹反驳：

邓冰莹“知识产权案件就是要严谨，少一个要件都可能败诉！”

金勋在旁边看得直摇头，这两人能力都强，就是太针锋相对。

梅桢和蔡昆廷的会见相对顺利。

梅桢“当事人说我们的两岸法律对比表很有用，”

梅桢笑着晃了晃手机

梅桢“尤其是抚养费计算那部分，她当场就哭了，说终于有人把事情说明白了。”

蔡昆廷补充

蔡昆廷“徐律师夸我们‘既懂法律又懂人心’，不过下次得注意控制时间，差点超时。”

午休时，实习生们聚在茶水间交流心得。郭旭抱着顾玉芝的胳膊：

郭旭“玉芝你怎么能一边翻译日语一边分析法律啊？我连记笔记都手忙脚乱。”

顾玉芝刚想回答，何运晨已经把抹茶大福递过来：

何运晨“她昨晚熬到两点查德国判例，早上六点就来准备材料，你以为是天生的？”

顾玉芝的耳尖悄悄红了

顾玉芝“是何运晨的实务清单做得好，我只是补充了些法律分析。”

她把大福分给众人

顾玉芝“其实第一次见客户都会紧张，我本科第一次模拟会见时，把‘违约金’说成‘滞纳金’，全程结巴。”

这个小秘密让大家都笑了起来。李晨忽然说

李晨“王律刚才在办公室夸你们，说‘这组的配合像打双打，一个往前冲一个守底线，完美’。” 何运晨听到这里，偷偷看了顾玉芝一眼，发现她正低头抿着奶茶，嘴角弯出浅浅的弧度，像藏着颗没说出口的糖。

下午整理会见记录时，顾玉芝发现何运晨在纪要末尾加了段 “客户潜在需求分析”：

顾玉芝“张总监多次提到‘生产线进度’，可能担心诉讼影响工期，和解时可强调‘快速解决’的优势。”

她拿起笔，在旁边补充

顾玉芝“可引用德国《民事诉讼法》第 278 条的‘促进诉讼义务’，建议设置 45 天和解期限。”

夕阳透过窗户落在两人交叠的字迹上，顾玉芝忽然想起张弛的话：“好的律师不仅解决问题，还能预判问题。” 她侧头看向何运晨，他正对着电脑核对德文术语，阳光在他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顾玉芝“下周谈判，你主攻实务部分？”

何运晨“你负责法律论证和德语翻译，我来控制节奏和记录要点。”

何运晨抬头时，正好对上她的目光

何运晨“就像今天这样，你画框架，我填细节。”

他忽然从抽屉里拿出个小盒子

何运晨“上午表现不错，奖励你的。”

里面是支钢笔，笔帽上嵌着颗小小的绿宝石，和顾玉芝的眼睛颜色很像。

何运晨“上次你说喜欢低调点的款式，”

他挠着头

何运晨“不知道合不合心意。”

顾玉芝捏着钢笔，忽然觉得会见室里的紧张和忙碌都化作了此刻的温暖。她想起王剑峰说的 “搭档是镜子，能照见彼此的优势”，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状态 —— 她的严谨遇上他的灵活，他的实务补上她的理论，在跨境法律的复杂版图里，共同画出最清晰的路径。

窗外的晚霞染红了天际，像在为这场成功的首次会见画上温暖的句点。顾玉芝翻开新的笔记本，在第一页写下 “7 月 16 日，会见张总监”，下面画了个小小的齿轮图案，左边写着 “法律”，右边写着 “实务”，中间用箭头连接，像在诉说一个关于默契与成长的故事。

会见室里的双重奏